那支簪子啊經典散文
天空煙霧濛濛,沉沉欲墜,似載滿離別愁緒的心。
要走了,真的就這樣離去嗎?有點不捨,丟不下在這陌生的環境中認識的一張張面孔,更放不下的是爺爺!看着他親切臉龐浮現出的依依的不捨,少年心裏很難受,眼淚無法控制地在眼眶裏打轉……
站在村頭的少年,十四五歲,正是叛逆的年齡。他的頭髮留到了眉毛,劉海還染着刺眼的紅色。白皙的臉,大大的眼睛,穿着白色的球鞋、牛仔褲和紅色的格子布襯衣,長得真是俊極了。這無疑與周圍的村民形成了鮮明對比。
少年從小就住在大城市,嬌生慣養,養尊處優,從未受過苦。他的父親意識到他必須學會吃苦耐勞,就咬咬牙在這個暑假把少年送到了爺爺家。
少年千萬個不願意,因為他討厭爺爺——一個有點駝背,臉上長滿了皺紋,手上生滿了繭子,頭髮全白了的老頭。他也不喜歡爺爺家,——低矮醜陋的小平房,屋裏沒一件值錢的東西,有的只有一個金簪子,那是奶奶生前戴過的。但是,不論少年怎麼反抗,父親態度十分堅定,最終少年留在了爺爺家。
少年每天待在屋裏不出來,村裏的小夥伴叫他去玩,他也不去。和爺爺之間,就更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了。
“爺爺,這是我媽蒸的饅頭,讓我送過來。”隔壁的阿志來了。
少年向窗外瞥了一眼,一個與自己年齡差不多的男孩,皮膚長得黝黑,穿着白色的背心和黑色的短褲,並穿着最讓少年受不了的露着腳趾的涼鞋。
阿志看見了少年,大聲朝他喊:“喂,出來玩兒吧!我們去撈魚!”“我不去!”少年趕緊轉過頭去。“去吧!很好玩的!”“那我也不跟你這個野孩子玩!”阿志聽了,眨了眨眼,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爺爺氣沖沖地走到了少年面前,説道:“你怎麼説人家野孩子呢?”“本來就是,你看他那個樣!”“我看你才野呢!頭髮是個什麼色啊?唉!”爺爺搖搖頭,拿起鋤頭走了出去。於是,少年更討厭這個滿臉皺紋的老頭了。
太陽火辣辣的`,把大地烤的滾燙。爺爺家沒空調,只有一個吱呀吱呀響的電風扇。熱死了!少年受不了,他要回去!
這一天,爺爺推着小車去集市上買菜去了,只有少年一個人在家。“太好了!我這就回家!”少年這樣想着。可他沒有錢買車票,於是他開始找爺爺家的錢,找了半天,仍然一無所獲。這時,少年看見了奶奶遺像面前放着的那個金簪子。“太好了!這簪子肯定值不少錢!”少年拿上簪子,收拾好行李,飛快的跑了出去。
夕陽把雲朵染得紅紅的,一個少年的影子拉的修長。
少年走過長長的路,終於到了車站。“去哪兒?”售票員問少年。“去A市。”“20。”“我沒錢,能用這個簪子代替嗎?”“不行。”售票員連看都沒看。“求你了!”少年眼裏充滿了期望。“不行。我們有規定!”售票員堅定的語氣使少年頓時失望極了。
這時,一箇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你的簪子讓我看看好嗎?”少年猶豫地把簪子遞給了他。男子眯着眼,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又把它放在耳朵邊輕輕的敲擊,彷彿是這方面的專家。“你這簪子並不是真的。”男子説,“但我看你挺着急,就用一百塊錢買下你的吧!”少年搔搔頭,遲疑了一會兒,終於下了決定:“好吧!”“交易”完成後,少年高興地拿着錢去買票,可售票員竟説這是假幣,這無疑不是一個晴天霹靂,使少年吃驚不已。少年趕緊跑出去找那個男子,但發現他早已逃之夭夭。少年恨得咬牙切齒,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少年不敢回爺爺家,因為他把爺爺最珍貴的簪子弄丟了。這時,天忽然下起了雨,少年便趕緊躲到屋檐下。這回,他是真的回不去了。夜幕,已經降臨。
雨,越下越大。突然,從雨中冒出了一個身影,是爺爺!只見爺爺全身濕透,活像一個落湯雞。“我下午回家看你不在家,問了幾個人都説沒見過你。我就想你肯定來這兒了。於是我就來找你。沒想到這天兒説下雨就下雨,還下的不小哩!淋死我了!爺爺一邊喘氣一邊説着,“等會兒雨小點了,咱們再回去!”少年沒有吭聲。
“嘩啦啦——”雨,依舊下着。爺爺和少年坐在屋檐下,月光輕輕地給他們,也給世間萬物披上了一層薄紗。如水的月光,靜靜地泄下去,灑在了遠處的樹林,一縷縷銀白色的光輝,撫摸着葉子的臉龐,使樹林更美了。雨“滴答滴答”地墜在地面上,遠處傳來幾聲蛙叫。
爺爺緊鎖着眉頭,一根有一根的抽着煙,煙霧繚繞,飄向遠方。少年終於鼓起了勇氣:“爺,對不起,我把你最珍貴的東西——奶奶的簪子,給弄丟了。”説完,他低下頭去。爺爺怔了一下,但立刻又微笑着,用長滿繭子的手撫摸着少年的頭:“傻孩子,人早死了,留她的東西又有什麼用呢?你才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啊!”少年抬起頭,吃驚的看着爺爺,眼裏泛起了淚花。
過了一會兒,一道刺眼的光朝他們射來,一個黑乎乎的身影逐漸靠近他們——阿志來了。只見他身穿一件肥大的雨衣,只露出了圓圓的臉和一雙活潑的眼睛。他左手撐着一把傘,右手還拿着兩把。“爺爺,我媽説你來車站了,還沒拿傘。我們擔心你,就來找你。”少年接過雨傘,看着阿志的眼睛,第一次對村裏的孩子產生了好感。
終於回到了家,剛打開燈,爺爺就趕緊把一盤熟雞端到了少年面前。“我知道你喜歡‘啃個雞’,就特意給你買了一個。不過早涼了,我給你熱熱吃吧。”原來,爺爺把“肯德基”當成“啃個雞”,要是平常,爺爺不會花那十幾塊錢買個雞吃的。少年看看爺爺,端起盤子,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吃慢點!慢點!”爺爺滿是皺紋的臉上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像一朵金色的菊花,慢慢地盛開。
雨後的鄉村更加美麗。大雨讓小河的水漲的滿滿的,河岸邊高大的樹經雨滴洗滌後,翠綠的葉片濕漉漉的,十分安靜。偶爾會有一串狼藉的腳印延伸到很遠。路邊開着幾朵紅色的野花,幾隻小鳥抖抖身上的水滴,在枝頭跳來跳去。
看!是少年!只見他提着一桶水,穿着雨靴,在泥地裏踉踉蹌蹌地走着,水不時從桶裏灑出來,灑在他的褲子上、鞋上。後面是他的爺爺,哈哈的笑着。
少年變了。他不再討厭爺爺,不再討厭爺爺的家,他學會了尊重他人,學會了做家務。現在的他,已經於村裏的孩子打成一片。他們一起玩耍,一起去游泳,去爬山,整個村莊都徜徉着他們無憂無慮的笑聲。等到了晚上,星星在夜空中歡快地眨着眼,他就躺在牀上,和爺爺嘮嘮家常,幫爺爺捶捶背,或聽爺爺講那美麗動人的故事。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眨眼的時間,暑假過去,少年該回家了。他已經捨不得爺爺和村子了,但是沒辦法,他還要去上學——他已經對爺爺發過誓了,他要好好學習,長大後孝敬父母、孝敬爺爺。
站在村頭的少年,十四五歲,叛逆的年齡已經過去。他長得很俊,穿的很好,但與村民、與村莊,已經渾然一體了。
“爺爺!”少年撲在了這個了老人的懷裏,淚水終於忍不住一顆一顆滴落下來。“別哭了,別哭了!”老人紅着眼圈,輕輕拍着少年的背。
微風吹過,揚起地上的塵埃。此刻,是那麼的安靜,只有抽抽噎噎的哭聲。
終於,少年停止哭泣,慢慢地抬起頭來,深情地望了爺爺一眼,然後步履蹣跚地走上了離開的車。他使勁地朝爺爺揮手。車開始開動,漸漸地,少年消失在了爺爺的視線。
爺爺獨自在村頭站了許久,一直望着路的盡頭。等夜幕降臨,他回到家中,看見桌子上有一個信封。他打開一看,是一封筆跡工整的信和一支用木頭削成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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