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開的記憶散文

不知不覺中，已是仲春時節了，滿眼青葱翠綠，生機盎然。坐在三樓的教室裏，看着窗外兩棵棵高大粗壯的梧桐樹仍是光禿禿的，不免有種淡淡的傷感。亂花漸欲迷人眼，奼紫嫣紅，繁花似錦的景色總讓人神往。而梧桐樹卻無一絲的綠意，春短夏長，春末夏初的時候梧桐樹還能開出淡淡的紫色的小花嗎？懷舊的思緒瞬間蔓延開來，關於梧桐花開記憶慢慢清晰起來。

小時候，在鄉村的院子裏，道路旁，梧桐樹是最常見的樹。每到初夏梧桐花開時，滿樹都是悄無聲息的淡紫色的花朵，抬眼望去，似一盞盞紫色的小金鐘掛在樹上，在微風中搖曳着，煞是好看。每朵梧桐花也不是整齊地長在枝條上，而是很多朵的，聚攏在每一根灰褐色的枝條的頂端，一簇簇地依偎着，清香遠飄，樸素自然，個性張揚地綻放在陽光裏。遠遠望去，又像一團團浮動的雲，把初夏的天空，襯托的更加明淨。凋謝時鋪落一地，孩子們都喜歡撿拾起來，放在鼻子上嗅一嗅那淡淡的清香。然後摘下花的頂頭，把花朵大把大把的掬在手裏，灑向天空，看那朵朵紫色的喇叭從天而降，臉上溢滿了笑容。紫色的梧桐花似乎霸佔了整個童年，也成為兒時記憶中的一抹亮色。

記憶中揮不去的是一副關於梧桐花的風景畫。記不清那是幾歲時了，去姨媽家住了幾天，一次跟着姨媽去村東頭用石碾碾麥子。回來時，一走進姨媽家那長長的巷子，我詫異了。紫色的梧桐花鋪滿了長長的.巷子，空氣也彷彿有了顏色，兩旁高大的梧桐樹還零星的掛着三三兩兩的梧桐花，正午的日光透過稀疏的梧桐葉灑落一地斑駁的亮點，似金子般落在紫色的花上，落在鋪滿細沙的路面上，兩旁是紅磚的瓦房。孩子的眼睛裏還看不出什麼是詩意，也不懂得欣賞美，但那充滿詩意的美卻牢牢的鑲嵌在記憶的相框上。姨媽端着簸箕邁着細碎的步子走在前面，幼小的我踩着梧桐花，踩着斑駁的日光，踩着細細的沙子，蹦蹦跳跳的跟在後面。後來想想，連同那鋪滿金子和紫色的巷子構成一副多麼有詩意的圖畫啊！

少年時，第一次讀到易安詞“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時，是一個秋日的午後。憂傷瞬間在我的身體裏蔓延開來。悽美傷感的詩詞剎那間就可以喚醒一個少年的情懷。那時起，我常流連於校園裏幾棵高大梧桐樹下，仰望繁茂的枝葉，浮想聯翩。我不想看秋雨打梧桐的點點滴滴，我開始盼望着下一個夏天的到來，盼望着梧桐花再次開放，盼望着在梧桐花開時，下一場纏綿的雨，從早晨下到傍晚。我會趴在教室的窗子上，或斜倚在欄杆上，看細雨一點點注滿梧桐花瓣，看梧桐花瓣搖落枝頭，跌進泥土裏，看美麗慢慢消逝。少年的念想總有些莫名其妙。

夏天來了，梧桐花開了，花開時卻沒有下一場雨。在略帶遺憾中度過了那個多情的季節。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少年的渴望，就像沒有人會留意梧桐花的飄零，就像沒有人知道上課呆呆地出神是因為那個騎着紫色自行車的女孩老在我的腦海裏走來走去。相信每一個陽光的面龐，清澈的眸子後面都隱藏着一個祕密，那是青春的祕密。而誰沒有過青春呢？

教室裏，學生仍靜靜的做着功課，書本的墨香裏散發着青春的氣息。似乎沒有人注意到我出神的目光，飄飛的思緒。還是這個中學，變化的是我在講台上下的位置而已。一晃就是二十年，太快了。回首時，已難覓那些青葱少年的影子，物是人非，唯有這兩棵梧桐樹仍無聲的站在這裏，一年年花開花落，記載着時光的流逝，也記載着生命的成長和輪迴。

時代碾着時間的車輪前進，鄉村已很難找到成排的紅磚的瓦房，村中的小巷也大多變成了水泥路，粗壯高大的梧桐樹大多或砍或伐，取而代之的是綠化樹和速生楊樹。曾經瀰漫鄉村的梧桐花香漸漸淡去。梧桐花開時節，唯有楊絮在空中飄舞。我更加懷念起那梧桐花開的美麗，和那淡紫色的美麗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