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頂湖散文

天頂湖我不是特意去的。那一次與同事一起去百丈漈遊玩，我們也不知道要去的地方在什麼地方，只是摸着了一個大方向就坐上了開往那邊去的車子。文成的大部分鄉鎮似乎都是在山上，上山的公路九曲盤腸，車子一路上扭秧歌似的，簡直把人的五臟六府都要掏將出來。不過沿途的山景卻很好，別的不説，光是綿綿不絕的梯田就夠人看得興起，繞着山勢一圈一圈象如意雲一般，很好看。我的家鄉有山，而且不比這裏的低，但是沒有梯田。

跌跌撞撞地不知坐了多少路程的車，賣票的女人説百丈漈到了，於是我們趕緊逃也似地下了車，沒想到一下來卻先看到一個很大的湖。路邊有很大的廣告牌，看後知道這湖叫做天頂湖。

天頂湖大概可以算得是一個天池，因為它落在山顛之上，這山叫南田山，這裏還不是最高的地方，坐着車子再往裏山去就到了劉伯温的帝師廟了。帝師廟我沒有去過，但劉伯温還是知道一點的，因為在文言文裏學過他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名言，況且，文成的市面上還賣着一種叫“伯温家酒”的老白乾，據説，文成的地名也是由他而來的。

路邊有幾家飯店和小賣部，都很簡陋，有一家小賣部竟然整個是個竹棚子。我們挑了這一家去問路。店裏的大娘有一種讓看感覺很適意的親近，她告訴我們百丈漈的瀑布就在天頂湖的大壩下面，不過還有好些路，且都是往下的很陡峭的石階路。她還告訴我們可以先看看天頂湖，在湖邊走走玩玩不賣票，要坐船的話三十元一個人，有船家專門會開到裏面的山灣裏去。她的店裏同時還可以租照相機，膠捲也賣得並不貴。

我們不想坐船，一來不知道百丈漈究竟還有多遠，怕誤了時間，二來坐船對我們來説也並不是十分新鮮的事，況且眼看着停在湖邊上的那幾條破船也實在不象船的樣子。不過照相機還是租了一隻，又買了一筒膠捲，我們便到湖邊去走走。

時間正是青菜花和蘿蔔花將敗不敗的時候，天頂湖邊上的散地裏還能見到一小片一小片白的黃的殘花。樹到處都有，卻沒有路，所謂的遊玩只不過是在菜地裏穿，遙望遠處湖水吻着山腳丫的地方是不方便過去的，確實要剩船才能到達，但那些曲水通幽的山水灣裏似乎很有些值得盤桓的清趣，看來需要日後專程再來了。天頂湖的四周除了一道可以通車的大壩以外，沒有一處應景的建築，這一點倒讓湖保存了難得的天真，不象一些開發得過了頭的風景區，使得真真的風景倒過來變成了建築物和商業的附庸。天頂湖的水很清很綠，倒映着碧藍的天穹和大塊的雲影，一陣山風吹來，湖面上皺起粼粼的連波，風停了，水卻還能盪漾很長的時間，雪白的雲影和沿湖的山影都被揉碎在綠波里，分不清是雲是山。

這湖的名字大概是根據它的地勢得來的，因為相對於低谷裏的縣城來説，它無疑是浮在高空中。然而四面的山勢曲曲折折，有好幾個地方，山如腳掌般地伸進湖裏來，成了半島，湖又象胳臂似的挽進山裏去，匯成水灣，從形狀上看，這湖原本就是一隻引頸展翅的天鵝。我覺得不論是從地勢還是從形態來説，把天頂湖稱其為天鵝湖彷彿更適合於它本身優美的身姿，而且聽起來也能讓人生出一點暇想來。路邊廣告的畫面上也特意地添加了翩翩翻飛的白鷺，但在湖面上我卻沒有看到，要是真有，當然更好。

湖邊有很多釣魚的人，都撐着一把大陽傘，凳子旁邊一隻大的工具包,包裏從釣具到誘餌,再從點心到茶杯,一應俱全。他們一個個都旁若無人地神態安寧，怡然自得，連抽煙都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看看泊在湖堤下的網兜裏的魚，沒有一條是象樣的，都是些一二寸長的貓魚，數量也不多。釣魚的人説運氣好的時候也有大一些的魚兒來上鈎，但很少有人能釣得到。不過組成風景的不是網裏的魚，而是大陽傘下悠然的人。聽説他們大多是從老遠的地方趕來的，坐下了就是一整天地盯着那一汪清亮的湖水，偶爾也抬頭望一望四周的青山和頭頂的藍天，也許正是因為盯着湖水的時候長了，所以他們的性情是淡定而從容的。

坐船的人果真是有的，是幾對青年的男女，從他們的話語裏聽得出對這天頂湖也有着極意外的驚喜。他們在一箇中年婦人的帶領下，熱熱鬧鬧地上了船，於是停在岸邊的`破船起航了。可是這船簡直就是剎風景，因為那船不只是破舊，並且還是一條經過改造的機船，聲音大得很。如此青山綠水天然成章的地方，實在不應該出現這樣醜俗的機船，當然畫舫也不行，太華麗。最合適的要數兩端尖翹，中間懸着一片白帆的扁舟了，那扁舟輕蕩於湖中，即使舟中沒有遊客御風而立，就算從帆角上撒出一張魚網來，那一道風景也決計能讓不懂詩文的人都會生出寫詩的衝動來。

天頂湖的四周除了山還是山，確切地説是五面環山，頂上是天，文成的天空是我到過的地方中最藍的天空，那是一種極純淨的藍色，連白雲也特別富有立體感。揹着湖水站在壩上，穿過前面的峽谷可以望得很遠很遠，遠處，崇山峻嶺起伏如波濤，重疊的山樑之間浮着薄薄的蒼煙，一層一層地將青黛的山色皴擦得越來越淡，最遠的地方只剩了一道淺灰色的浮影，如寫意的水墨畫。壩前的坡地上山杜鵑鬧得正歡，亂紅一片。坡地再往下，卻是一個駭人的深淵，茫茫的不見底，按照剛才小店裏大娘的説法，在那望不見的淵底，就是百丈漈的飛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