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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在左,肉身在右散文隨筆

文學1.11W

我這輩子特佩服那種活得有目的性,有方向感,衝勁十足的人。他們明確的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堅持什麼,身上背了一條不撞南牆不死心的犟筋。就算撞了南牆,撞的頭破血流也要上;撞得粉身碎骨,再拼起來打了繃帶還會上。

天堂在左,肉身在右散文隨筆

我不行,耳根子軟,心裏不篤定。聽人勸,吃飽飯,沒事幹洗洗睡了,也不長吁短歎,沒心沒肺的小呼嚕還能打得熱火朝天。

舉個例子,17歲那年買羽絨服,我看上了一身火紅紅的長款鴨鴨,我娘偏説龜殼綠的那款更符合我的獨特氣質。好吧,那陣子我還是個愣頭青,八字缺火也缺心眼,我跟我娘説,龜殼綠也行,就是那個綠帽子我不待見。我娘説,你看帽子是可拆卸的呀,買了吧,你一個大小夥子,穿一身紅色在街上晃悠,跟一個大炮仗似的多瘮人!

好吧,那就買吧,反正我一向是個不能堅持主見的人。後來,我發現這款鴨鴨羽絨服居然是雙面穿的,於是我就把我討厭的那一面穿在裏面。此後多年,鮮有人察覺,我常常在大學紛揚的冬天,頭頂一款綠帽子的內膽。

這事上,我發現我是一個特別不喜歡明槍明炮對着幹的人,就算喜歡的路不能走,喜歡的物不到手,我也能偷偷摸摸的向我心儀的生存方式,表達某種崇高而隱晦的`敬意。

到了高中文理分科時,我跟我媽的意見又出現了分歧。我媽是會計出身,後來做了人民法官,按説應該是珍愛生活,熱愛文藝的女青年。可是我媽説,學文科太空泛,還是學理吧,將來搞技術,有一技之長傍身,走到哪裏都能活下去。

我象徵性的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説,娘啊,可是我對學文是真愛啊,以後要是能做法官……

我娘立馬展現出一位民事審判庭優秀調解員的基本功,笑盈盈的對我説,兒子,你宅心仁厚,公檢法這種麻木不仁的地方,根本配不上你!

於是,我也笑盈盈的背上了新書包坐在理科班的大課堂裏。

雖然我沒去撞文科的南牆,但是也不妨礙我偷偷摸摸的跟我的學文真愛在南牆下幽會。

那陣子,我們在理科班,一樣吟詩作對,一樣學bamboo seven 喝啤酒、白酒、葡萄酒,一樣成立詩社和文學社,一樣搞辯論賽和演講比賽,不務正業的日子過得飛快,我於是順利長成一名科大的自動化專業的新生蛋子。

大學也一樣,我想跑圖書館,偏偏加入了學生會。我想搞樂隊,偏偏進了籃球隊。通常的情況是,我搞完聯歡會,就去圖書館借本書看看,比賽贏了球,就跑上舞台唱首歌。

到了大四,又要面臨擇業和考研。

我娘説,你上班吧,家裏條件不好。我在電話裏説:“好的。”放下電話就給自己報了一個輔導班——還是法律碩士的考研輔導班。

由於這輩子頭回瞞着家裏幹這樣的大手筆,每天雞賊的勤奮的不行。那時候,班上到處青春靚麗、求知若渴的女同學,一個假期的輔導班上下來,我愣是一個姑娘的名字都沒問來。

統考過後,我問我娘,要是我能上研究生怎麼辦?

我娘説,沒事,真是能上,把咱家裏房子賣了把你供出來。

我因為大學成績還説的過去,比較順利的在一家研究院找到了工作。等到出了成績,不等我娘賣房子,我就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錄取通知書自行了斷了。這輩子,堅持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最堅決,最接近的一次,就這麼靜悄悄的溜走了。

於是我就進了這家研究院,根紅苗正的工科男,從此一門心思的搞技術——當然,這是不可能滴。我在檢驗檢測、鑑定評審的同時,開始慢慢的寫隨筆和小説,甚至後來在讀研深造的那幾年也一直沒有放棄。兩手都在抓,兩手都不軟,如果寫出一篇技術論文,就馬上獎勵自己寫一篇小説;如果隨筆發表了,就想着能不能申請一個技術專利。

米蘭昆德拉在小説裏寫:“生活在別處。”彷彿天堂永遠是住在我們隔壁的某個地方,伸開雙臂,無法碰觸,踮起腳尖,遙不可及,一個庸俗的肉體茫然無措又事b兮兮。而我又是那種天生軟柿子的人,一輩子不想堅定不移的朝着自己喜歡的方向衝,不想犟筋,不想撞南牆,不想熱淚盈眶。

我只能説,我喜歡偷偷摸摸的向我喜歡的生存方式表達敬意,苟且偷生,好死不如賴活着的愛着,羞怯着,騷擾着,在不能中不捨,在不捨中不執。後來我知道,沒學文也挺好,一樣陽光普照,後來我知道,沒讀研也挺好,一樣帶雨春潮。到最後,我發現了我居然成了學生會裏最會寫小説的,寫小説裏最會打籃球的,打籃球裏最會唱卡拉ok的那個人的時候,這個世界奇妙了。

有些幸福和認同註定不是拼來的。天堂在左,肉身在右,與其四顧無望的茫然追逐,不如鑿壁偷光,讓自己活得柔軟而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