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小手散文

又是一個週末，難得可以去城郊外的山中休閒漫步，想着即將呼吸到清新空氣，欣賞到滿山黃葉，還未成行，心便早早醉了。當然苦惱卻也來了——去那處山林，只有一趟小型中巴公交車，經常人滿為患，往往得一路站將過去。還好，這次竟然搶到一個座位。靠窗坐定，暮秋的陽光透過車窗照着，驅走了一些淒冷，暖暖的很是舒服。但兩站後，當一羣人又在售票員“慢點，慢點”的喊聲中蜂擁上車後，內心的愜意便煙消雲散了。

人羣中，一個穿着樸素的郊區老人很是醒目。他懷裏抱着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女孩，擠上了車後，艱難地挪到車後廂。此時中巴車早已塞滿了人，站立都艱難，更不用奢望有座位可坐。老人近旁座位上的年輕人一個臉朝窗外，似未看見，另一個則枕着椅背閉着眼，似乎瞌睡未醒。老人只得一手抓扶杆，另一手攔腰橫抱着小女孩，那孱弱的胳膊明顯有些吃力，不時得踮起膝蓋支撐一下。

“來這兒坐吧！”我起身，招呼老人過來。老人過來後，憨厚地一笑，還教導孫女説了句“謝謝”，那一聲稚嫩的“謝謝”，讓我內心的不爽頓然消散了幾分。

老人坐下後，將小女孩抱在自己腿上。坐定後的小女孩便迫不及待地啃咬起左手握着的半塊餅乾——那小手並不潔淨，而另一隻小手也不閒着，一會兒搖搖前面的椅背，一會兒摸摸車窗玻璃，還不時地將餅乾左手換右手，看着讓人皺眉頭。

車行駛中顛簸了一下，小女孩突然叫了聲奶奶，並含混地説了一句方言，我掉頭看時，原來在隔着兩個座椅的地方，站着小女孩的奶奶。自此之後一路上，小女孩都在不停地叫着奶奶，不停地重複着那句方言，怪吵的，讓本來擁擠氣悶的車廂更覺難受，而那奶奶，倒是一直樂呵呵地應着。我眉頭不禁皺上了。

突然，車又顛簸了一下，小女孩竟用她的手撥弄了下我的衣角，最後竟拉住了，還説了那句含糊不清的方言。我低頭看時，那手上，滿是餅乾屑和油脂，而那爺爺竟只是朝我憨厚地一笑，並未阻止。我眉頭皺得更深了。

當車又顛簸了一下時，由於慣性，我的衣角被小女孩扯了一下，我扭頭看向她的爺爺，那老人還是憨厚地笑笑，不過倒也用方言説了句：“絆呢！”

“絆呢？”哦，“絆呢！”原來，小女孩是看車太過顛簸，怕我站不穩，怕我跌倒啊。原來，她一直呼喊着奶奶，提醒着奶奶，也是擔心奶奶站不穩跌倒了啊。多麼有心的一個小人兒啊！未曾想到，我讓給她一個座位，竟換來了她特殊的照顧，其實，她哪裏知道，她回報給我的，又何止於此啊。瞬間，我心裏的不爽狼狽而逃，緊皺的眉頭盪漾而開。那一刻，我鄭重地將自己的左手伸出，交進她的手裏，主動讓她扶着。

那小手是何其小啊，最多也只能握住我的一根食指；那隻小手又是何其大啊，那一握，竟讓我觸摸到了這個世界最偉大的`力量。那隻掌握着偉大力量的小手，經由一條血脈貫通，被一顆仁慈的心支配着。而仁慈，便是上帝賦予每個人最初的涵義，會讓我們體諒他人的艱難，也讓我們感念他人的好意，只是後來，很多人不覺間丟掉了這樣的初心，所以才有了現實中有些成人因為讓座問題而破口大罵，甚至大打出手吧。

《聖經》上説：“你們若不迴轉，變成小孩子的樣式，斷不能進天國。”每個孩子都是來自天國的小天使，他們擁有鴻蒙初開的聖潔，他們的額頭，還有上帝的脣息，他們的小手，被上帝施與了神力。就如這個孩子，那巨大的小手，輕輕地一握，讓我真切感受到了來自天堂的問候。

這一路，當車顛簸時，那手握得緊了些；當車轉彎時，那手格外用力了些；當車驟然剎車時，那手也跟着一緊。這一路，起起伏伏，那手也鬆鬆緊緊，讓我清晰地感觸到那無聲處的用心。時間似乎也坐上了車，竟比平時快了許多，不覺間便到達了目的地。

要下車了，愉快地跟小女孩説了聲再見，我便踏上了自己的賞景之旅。太陽已經掛得很高，散發着融融的暖意，一路走過，秋葉金黃，鳥聲清脆，身臨其間，只覺得今日這山中的風景，分外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