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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尋找的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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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盲人,獨自坐在一張雙人座的靠背椅上,列車開出一小時,上來一位姑娘,為這位姑娘送行的夫婦是她的父母,他們似乎對這姑娘這趟旅行放心不下,那位太太向她作了詳細的交代,東西該放在什麼地方,不要把頭伸出窗外,避免同陌生人交談等等……我不知道這姑娘長得如何,但她走路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我知道她穿了雙拖鞋。

我所尋找的美文

列車馬上就要離開了,送行的親友依依不捨的退到了站台黃線以外。車廂內嘈雜的聲音慢慢小了下來,耳邊“啪嗒啪嗒”愈漸清晰。當聲音戛然而止時,她停在了我的旁邊。一陣窸窸窣窣的放置行李聲過後,她坐了下來。

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姑娘,拖鞋,姑娘,拖鞋。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這奇怪的同行者。隨後,濃烈的香水味鑽進了我的鼻腔,打斷了我的思考。像洗髮水的味道,但我一點也不喜歡。失明之後我便對聲音,氣味等異常敏感。

顯然,小女孩馬上將父母的囑咐拋之腦後了。她試探性的與我搭訕:“大叔,你到哪裏?”“定西”我回答的平淡無奇,不卑不亢。“哦,那你比我先下車。”這句話的語氣明顯就有些失落了。其實,我倒不是不願搭理她,而是我今年才二十二,她就叫我大叔。也罷,這怪不得她,誰教我臉上掛着一副墨鏡呢。顯得很成熟吧?我無從得知,至少一定很奇怪。“你吃薯片吧?”我邊説邊在胸前的包裏摸索着。我這麼做的目的,當然是有求於她。“不,不用了。”“拿着吧。”她默然。我猜她搖了搖頭,便不再勉強。接着又繼續開口道:“快到定西的時候你可以提醒一下我嗎?”又是沉默。或許她是點了點頭,又或許沒有。我有些為難,可又不願意告訴她我是個盲人。自失明後,我對殘疾人這個標籤感到厭惡甚至痛恨,更不想別人因為這個而來同情我。

火車內嘈雜的聲音總會淹沒列車到站的提示音,加之我又行動不便。所以,坐過站是常有的事情。

她也許全然不知,目前我的處境是如此的尷尬。開始後悔起來,我第一次開口時不該那樣冷漠。真是自找麻煩,我在心底罵了自己一句。

這麼多年我一個人一直在走,總以為答案會出現在下一個車站。還遇見了一大堆奇怪的人:街頭賣唱的富二代、睡在天橋下的藝術家,還有酒吧陪酒的學生。他們“看”上去好像都比我開心。這穿着拖鞋的姑娘竟也讓我產生了不好的聯想。處於黑暗之中胡思亂想是常有的事情。我有些疲倦了,調低了一下座椅,打算開始睡覺。坐到哪算哪吧,總比停在原地要好,我心想着。

慢慢地陷入宂長的夢境。我奔跑在無邊的黑暗之中,不,準確來説是逃竄。身後一羣不知名者追逐着我,高聲喊着要給我提供幫助。不斷被腳下的亂草斷木絆倒,磕破了頭,摔傷了腿,卻全然沒有痛覺,仍舊拼命的跑着。他們的呼喊聲愈來愈近,彷彿伸手便能觸及我的脊背。我慌張,害怕,惱兇成怒,嘶喊着:“不,我不要,我才不需要什麼幫助!”。

右腿忽然抽搐了一下,冷汗早已濕透了襯衫,大腦漸漸甦醒過來,便馬上察覺到自己姿勢的怪異和不禮貌。我的`頭此刻正靠在姑娘的左肩上,耳邊傳來格鬥遊戲的聲音,她正在打遊戲。我觸電般地擺正了頭,低聲對她説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感到自己的臉在發燙,或許已經通紅了。她全然沒有理會,還在打着遊戲,片刻後才抱怨的説道:“唉,又死了。”“還沒到定西呢,你可以再睡會兒。”她繼續説道。“不,不用了,我已經睡夠了。剛才失禮了,對不起啊。”“沒關係,不過…,你這人真奇怪。”“奇怪麼?”“在火車上帶着墨鏡,睡覺也帶着,你説你不奇怪麼。”

“我……”這一次是真逃不開了,便稍微停頓了一下道:“我是個盲人。”姑娘可能怔住了,也緩了一會兒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提及……”還未等我答話,她便引開了話題:“那為什麼還要一個人出門呢,多不方便呀”“習慣了,你呢,不也是麼?”“我是去上大學,總要獨立一些。”緊接着,兩個人又都回歸沉默。

列車穿過了兩個山洞,馬上就到站了——定西,列車的廣播在提示着。姑娘二話沒説,把我的行李從行李架上拿了下來,還提走了我胸前的包。我也起身了,利索的將伸縮的盲人枴杖伸開了。她拉着我的衣袖,在前面開着路,擠過擁擠的過道,緩緩了下了火車的幾節鐵質階梯,在這過程當中,我感覺到她右腿好像有點毛病,整個人起起伏伏的。

我討厭這種被人照顧的感覺,不就是看不見嗎!我不願在別人異樣的眼光下生活,我要大家像對正常人一樣對我。這也是我這些年逃出來的原因。

三月的風還有些涼意,吹在人臉上舒服極了。我又聞見了那香水味,風吹淡後,沒那麼厭惡了。她以一個成年人的口氣對我説:“我幫了你的忙,你就不表示表示麼?”“表示什麼”説完了她摘下我的墨鏡。那一刻我恍惚看見了光明,看見青山綠水,看見美麗的她。“就這個吧,再見了,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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