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抒情散文

那是一個秋天的中午，彷彿有種暗示似的，我較平時上班時間提前十分鐘，到單位點名打卡，去辦公室路上，遠遠地看到一隻黑色的大鳥在飛翔，但那黑鳥好象有點醉酒了，一會兒飛高，一會兒俯衝，彷彿是飛機燃料不足司機手足無措的樣子，這是什麼鳥兒？我是個鳥盲，觀察了下，既不是燕子，也不是啄木鳥，也不是麻雀。忽然，鳥一個俯衝，一頭栽下來，落在地上，掙扎了兩下，不動了。我這時已來到辦公室門口，距鳥有三米左右的距離。

難道死了？好奇心促使我走過去，摸了摸身子已僵硬，但身子還微温，我是個膽小的人，夏天連個知了龜兒都不敢摸也不敢吃，對這隻大鳥，更是懷着難言的敬畏心，不敢直接接觸鳥兒，我觸了下它那長長的尾翼，確認它真的死了，提着尾翼丟在花池裏，怕沿途上班的人踩了它。

沒有鐵杴，我在一樓，找遍我的辦公室，可惜勉強作為挖掘工具的只有一把切紙用的不到三寸長的小刀，再就是筆、尺子，我於是就用這三寸長的小刀，在花池裏開始挖坑，雖然花池的土不是太硬，但工具太小，我心急慌亂地挖土，效率太低，又拿出尺子，雙手齊下，挖鬆軟些的土，終於挖了個坑，目測能大致掩埋住那大鳥，我放進去，尾巴卻探出一點來，象是不屈的靈魂在隱隱訴説什麼。我又小心地拿出，又挖坑，挖了三分鐘，確信能放得下，才罷手，把那隻大鳥放進去，又掩埋上土，土很新鮮，又下意識地踩了下，又怕踩疼了那鳥，記得姥姥説過人死了後幾天之內都有魂在飄，眾生平等，也怕這鳥再對我踩它的身體怨恨，就輕輕地用腳虛着拍了幾下，又唸了幾句佛號，趕緊回屋，又補充了三遍往生咒，給它簡單作了迴向，我不知它能不能聽到，但我真的盼望鳥的來生不再是鳥。

秋風緊，黃葉落，很快地冬天就來到了，下雪了，花池裏一片雪白，有時我就會想，那隻曾經埋葬的大鳥，應該化成泥土了吧！它的靈魂，不知在六道輪迴中變成了什麼？

很快地春天來了，3月12日植樹節，同事小杰買了一株無花果，小小的，在後勤處借了鐵杴在我埋葬大鳥的地方栽上樹，澆水。幾陣春風，幾場春雨，小樹長得很是旺盛。手指般精細的樹幹，經一個月有餘，成了胳膊粗細的少年樹了。帶齒的大葉子象鳥飛翔似的翅膀張開着，綠意葱蘢。

這無花果果然如它的名字，在別的樹種都春花燦爛時，它只有逼人的綠意在亮你的眼。在葉子與樹枝之間，彷彿是樹的肘窩腋窩處，卻冒出個小小的果，一點點，開始如豆，幾天長成大棗的樣子，由綠變白，由白變粉，就在門口，每天來去的，卻從沒等到粉到透明似的粉，那是成熟的樣子，不知被誰發現給摘了去吃了。

現在已過中秋，樹上依然有小小的果子，隨着時光的流逝變綠變大變白變粉。小小的樹，很能結果實，樹葉與樹枝之間幾乎都長滿了，但我從不敢摘了吃，總感覺那果子是大鳥變的。

那天，得知公公得了癌症晚期，心裏挺不是滋味的'。以前的愉快不愉快的，隨着他生命將進行倒計時而不知不覺得到我們晚輩的諒解。

據説他們村上有通靈的神漢似的人，沿續了幾輩子了，説是很靈，村裏好多人都信，充滿了敬畏。孩子叔叔有天説要去問下神漢，我好奇，那是什麼樣子的通靈的人呢？於是就跟着他來到那人家裏。只見那穿着很邋遢的一個老男人，請了香，點了燭，向東南方向唸唸有詞，要我們下拜，我們照做。後來當他坐在香爐對面，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就聽到了與請香之前迥異的聲音和語言。果然，他説公公前世罪業深重，曾有一世把河道抽乾捕魚，致使全河的魚全部命喪。我在那兒如做針氈，後悔來這兒聽這神漢的神神道道的説法。後來那人給了治癌偏方，就是用仙人掌砸碎了吃，喝石榴花和花椒水，還給了幾張符紙，要公公燒了後服用。

有病亂投醫，那段時間，我們四處籌集石榴花，在家種了好幾盆仙人掌，後來在淘寶上發現竟然也有賣石榴花的，大喜，買了許多，公公在醫院輸液，加喝這偏方，竟然飯量增加了。只是這種情況不到一個月，公公身體極快地消瘦下來，脾氣漸長，大概身體不舒服的原因，常不明就裏的罵人。

那天無意中聽人説，殺生者若是放生和在寺院裏掛牌位能延長其壽命，回家對先生説起，他本平時不太支持我誦經禮佛的他，卻一反常態，説試試放生，掛牌位，還説盡人事聽天命，以後不後悔。那因來回奔波在家照顧病人而致明顯瘦下來的他，眼裏有種深刻的迷茫和無助，讓我不忍，我説人家説象這種大病的放生至少要伍千，寺院掛牌位要伍佰，行嗎？平時很節儉的他卻很豪爽地説，行！那雙熱切的眼睛，讓我不忍，我看到那之前幾乎如墨的髮絲裏也有了零星的白髮。

於是，我在我們當地唸佛堂聯繫了負責放生的人，在我們山東淄博的正覺寺掛了牌位。果然，醫生判斷能活二個月的公公不斷地打破紀錄，過了中秋過元旦，過了元旦過春節，過了春節過元宵，過了元宵過清明，過了清明過端午，過了端午又支撐過了孩子大學聯考，等到孩子報完志願，入取通知書下來，又過了半個多月，在一個很熱的中午，老人在吃了幾塊肉，喝了一盒酸奶安詳離世。

全家哀。

經過繁文縟節的送別，火化回來，只剩下收回的骨灰，被放進棺木埋葬。在那已長了長穗子的玉米地裏，我們進行最後的告別，自然是悲痛欲絕。

也許過了秋天，到了冬天，再到春天，公公也和那隻鳥兒一樣，化為小麥玉米的養料，滋養着莊稼生長，又一輪迴。

來到人世，相守一生，只想好好珍惜此生緣分，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