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經典散文隨筆

昨夜，我突然從噩夢中驚醒，夢中父親在抬石頭的時候不小心被滾落的石頭砸中，渾身鮮血，氣如遊絲，痛苦地呻吟着，我急忙伸手去拉父親，卻一下子從牀上摔了下來，我呆呆的坐在冰冷的地上，身上如同冷水淋過一般，寒意從全身每一根毛孔透了出來。再也無法入睡，摁開燈一看，正是午夜1點整，趕忙給父親打電話，還好，從電話那頭傳來父親睡意朦朧卻也渾厚的聲音，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叮囑了幾句要父親小心的話語後掛了電話，我倚靠在牀頭，回顧了一下夢境，想想父親整天勞累的身影，不覺悲從中來，作為兒子，雖然吃着皇糧，拿着工資，卻不能奉養父母，父母60多歲，還得整天勞累奔波，幹着沉重的體力活。作為教師，整天給孩子們進行着道德倫理的説教，卻與父母天各一方，一年難得與父母相聚幾日。奉養老人，已然成為心中那個嚮往已久卻又羞赧慚愧的夢……

第二天請了半天假，騎着摩托車匆匆忙忙趕回家。見父母都還安好，心中甚感安慰，只是父親好久不見，比過年時又黑瘦了許多，眼中突然就有一種澀辣的感覺。父親問我，：“今天星期二，你怎麼回來了?”父親從來不願意耽誤我的工作，我撒謊説有證件放在了家裏，現在回來取一下。他哦了一聲，“原來是回來拿證件哪!老師就要把娃娃教好，不能誤人子弟!”我應了一聲。與父親閒聊了一陣，談了些家長裏短的話。母親眼耳不好，拉着手和她比畫了一陣，對着耳朵大聲告訴她要注意身體，她卻説道：“家裏還有一隻老母雞!”父親在旁邊哈哈的笑：“聾子的耳朵會打岔!”

我見時間不早了便準備返回學校，母親執意要我吃了飯再走，我便幫忙燒火洗菜自己下面條。母親張羅着給我裝東西。吃完飯，母親從裏屋拿出裝好的一蛇皮口袋東西讓我帶上，我擺擺手説不用，母親很生氣，兀自説着：“雞蛋從過年你們走後一直積攢到現在，唉，就一個老母雞，隔天才下一個蛋，中間還要歇上幾個月的窩，好不容易才攢了23個。我和你爺(父親)一個都沒有捨得吃，帶去給孩子吃。煮的肉也好長一段時間了，怎麼等你們也不見回來，我把它切好炸幹了，到了以後要早些掏出來，小心長黴了!”我默默地點點頭，靜靜地捆紮着袋口，其實雞蛋和豬肉早已經壞掉，豬肉長出了長長的綠黴，像一窩相互依偎的老鼠，雞蛋已經變成了烏青色，橡河中的卵石，並且出現了異味，但是我沒有告訴母親。臨走前母親要我把地裏的青菜拔一些帶上，我點點頭，給了父母每人200塊錢，父親推搡了半天:“你們剛剛買房子，我們沒有錢湊給你們，怎麼能要你的錢?再説我們在家裏，什麼都是自產的，不花錢!”説得是一臉的歉意。母親依着門框，我把錢塞進她的衣兜裏，她卻抖抖索索的解開外衣，從內衣口袋裏摸出用衞生紙包裹了好幾層的一疊錢來，小心翼翼地打開，露出紅紅綠綠的紙票，有50的、100的、也有一塊的，幾角的，甚至還有現在很少見的硬幣，其實這些錢都是我和妹妹逢時過節給她的，她一直揣在身上，沒有捨得用。母親把它攤開來遞到我面前：“我知道你經濟緊張，把這點錢拿着，給我孫子買方便麪吃!不要把李炎培給餓着!”父母一生很少買零食，對於他們來説，最熟悉的零食恐怕就是水果糖和方便麪了。我強忍着淚水，接過錢把它認認真真地重新包好，放回母親的衣袋，拍拍母親的肩膀，指指門口，戴好頭盔轉身向屋外走去。父親默默地幫我把東西送到路口，母親跟出來站在道場邊的`石坎上：“路上騎車要小心!不要打娃，有事給他慢慢講道理，我不在身邊，你們老是欺負孩子!”我回頭向母親揮揮手，卻見夕陽下，石坎邊一溜青青的葡萄架，母親的半身像就落在這青綠的邊框上，背後是褐瓦白牆的老屋，門前的香櫞樹蒼翠的樹冠正好填補在身側，人字形的大山襯底，整個畫面被夕陽的餘光鑲了一圈金色的光暈，母親就嵌在畫框中，正在用袖口抹着眼淚，蒼白的鬢髮在風中絲絲縷縷的飄動着，如同一隻蒼老的白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