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父母愛情》

曾以為父母早已是不相愛的，他們經常吵，兩個人，不，公正點説應該是我媽，整日像懷揣巨量TNT ，稍遇點火星就炸開了花兒，且威力巨大，幸而殺傷力不強，因為這輩子她攻擊的目標執著又專一，那就是我爸。他們吵架的源由鎖碎到：把洗好的碗是立着放，還是扣着放，為此都能針尖對麥芒地死掐，我想：這得多厭棄對方，才這樣毫釐必爭寸步不讓，只是奇怪於：他們不相愛卻能相守，鍋台馬勺磕磕碰碰了大半輩子，但似乎誰也沒想要另起爐灶試試，但即使這樣，我對他們婚姻下的診斷書仍是：互愛功能衰竭，對刺激的免疫力低下，健康指數30。

可沒多久，我就發現自己是名庸醫，而事情的起因則是一份真正的診斷書。“更年期綜合症”醫生把診斷書推向前，自信篤定地告訴前來陪母親就診的父親，“那是哪兒出問題了？”父親惴惴地問，醫生遲疑了一下，比劃了一下心的位置，又遲疑了一下，比劃了一下腦的位置，但旋即又搖搖頭説；“應該算是植物神經紊亂”，“啊！神經病”缺乏醫學常識的父母，因為混淆了神經與精神的概念，發出了幾乎同一分貝的驚呼，“唬”地醫生連連安慰：“別緊張，別緊張，多做心理疏導就能治癒”，不知醫生是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他只開了很少的藥，另指定去買一本書，磚頭樣的厚重，但要讀的人卻是我爸。

而自那以後，家裏便有了悄然的變化。平日裏把廚房當女廁所的老爸，開始在廚房進行艱苦卓絕地鏖戰，直到有一天他把一碗濃稠適宜、香氣四溢地小米粥（醫生囑咐飲食需輕淡易消化）端給我媽時，老媽深吸了一大口讚道：“不錯，熬的真不錯”，老爸聽後得意的眉頭剛想揚起，老媽緊接又一句：“看來你是會做飯呀，以前不做是偷懶吧”，騰起的怒火與極力的剋制，把老爸的臉扭曲成一個怪異的表情，因為醫生還叮囑了病人不能受刺激。當然老爸是被冤枉的，老媽不知道廚房裏經常還會有另外一鍋粥，只是那些粥還算不算是粥，值得商榷。老爸每次在煮粥失手之後，總是在端出去了事和自產自銷間，果斷地選擇了後者。於是，他只得無數次的揹着我媽另起爐灶—煮粥。

那本磚頭樣的書，的確是讓我爸讀完的，讀書時間常是晚九點至（ ），其實這個至是不確定的，那要看我媽進入睡眠狀態的時間。這是一本心理輔導方面的書，功效是為了緩解我媽的失眠症。所以那段時期，每當我媽在牀上輾轉反側，我爸就捧着那塊“磚”履行他復讀機的職責。當然事後我們得承認，醫生的這劑藥是很有療效的，我媽睡的越來越安穩，只是沒想到它還會有後遺症，在治療的後期，情況竟然發生了逆轉，每晚那個聽書的人早已鼾聲四起了，説書的人卻越讀越亢奮，這下好了，我媽是睡踏實了，我爸開始失眠了。

在那段時光裏，家裏的氣氛也是融洽祥和的，我媽總是對我們唸叨我爸的`好，反省自己火爆脾氣對我爸造成的傷害，説到動情處還會眼淚吧嗒，發誓痛改前非，後半輩子做個温順的妻子，雖然説這些話的時候，她有點懨懨不振，但我們另有一種因禍得福的慶幸，心想：他們以後一定不會再吵了吧。而那時的我爸，更是一種49年的感覺，只是他這個翻身的農奴沒過上幾個“豔陽天”，一切似乎又回到從前。一天回家，又看到我爸哭喪着臉，蹲在家門口，我媽以她高亢的嗓門歷數我爸的過錯，“我媽怎麼又這樣？”我也惱了，我爸抬頭瞅了一眼正慷慨激昂數落他的我媽，竟然笑了一下悄聲説：“你媽應該是痊癒了”。“那我媽也太過份了，你對她夠… ”我想去替他鳴不平，我爸卻説：“也不全是這樣的，真的”。

“也不全是這樣的”，那不被包括的另一面是什麼樣的呢？因老爸的這句話，我開始細心留意了。留意下我發現：我媽做飯從不放辣椒，但在點單人火鍋時，她卻要了份辣鍋：留意下我發現：夏季天熱的時候，她經常是裹着被子開着空調：留意下我發現：家裏稜角尖鋭的傢俱，不是被她磨平了稜角，就是裹上了布條。而她所做的這一切似乎都與一個人有關，這個人他有胃病，這個人他怕熱，這個人做事笨手笨腳，常常磕磕碰碰，而這個人就是______我爸。

年青時眼中看到的愛情，就是你儂我儂，恨不得融了化了合成一個人兒，其實細究到底全是荷爾蒙。現在明白，真正的愛應該是：你身上有道傷，我也感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