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普通人生活的散文:網中
“生活就像是一隻蜘蛛。” 他很認真的、一筆一劃的在寫作本上端端正正的寫下這一行字。
可惜的是,他的文字無人問津,就這麼石沉大海了。
他叫傅束,只是一個普通人。
其實傅束也算是年輕有為,不過二十多歲便混到了部門經理。
1
早上六點鐘,生物鐘準時叫醒了傅束,坐在牀上發呆了幾分鐘,又在心裏對自己今天的計劃確認了一遍才起了牀,在燒水的時候,手機播報着今天的天氣;洗漱以及下樓慢跑半小時的時候,手機播報着國內外的重大新聞以及各國匯率。回了房間,衝了個澡,按照天氣預報穿好西裝,有的時候帶件外套或者拿把傘。
早上七點鐘,傅束出了門,在路上糾結着今天該吃麪包還是油條,該喝牛奶還是豆漿,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想出來,路上恰好碰見了賣豆漿油條的人便拿了一份,然後慢慢走回了公司。
公司離他家有點距離,又為了不讓辦公室沾上早餐的味道,傅束在公司附近的小公園把早餐解決了,按時九點鐘回到了公司打卡,在電梯間裏看着一羣急急忙忙衝進來的員工爭先恐後的打卡。
中午十二點十分,他接了一個電話,是來自母親的,母親在那頭叮囑着他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傅束温順的應好。
中午十二點二十分結束通話,傅束走到了員工餐廳,人已經少了些,剛好能給傅束留點時間思考他到底要吃什麼,要吃麪還是飯,要吃糖醋排骨還是陳皮骨,要酸甜土豆絲還是咖喱雞土豆,要喝湯還是飲料。然而到了他的順序他都還是沒想出來,師傅是老員工了,看到了傅束,便給他打了份米飯,一份陳皮骨,一份酸甜土豆絲和一盅海底椰燉雞湯。
下午一點十五分,傅束回到了辦公室,接了女朋友的電話,兩人細語片刻,便掛了電話,傅束打開報紙看了看,一點三十分的時候在小沙發上小憩一會兒。
下午兩點十五分傅束起來了,去衞生間洗了把臉,繼續處理文件。
下午五點四十五分,傅束把處理好的文件放在一邊安排助理把文件分發到各個部門,然後把其餘文件收拾好,在便籤紙上批註好進度。
下午六點鐘,傅束離開公司。
每一天,傅束都在這樣的生活裏循環着,這種生活讓傅束覺得,他被一張無形的網攏住——他有種錯覺,這輩子他都逃不開這張網的束縛了。
2
傅束回了家,但是家裏冷冷清清的:女友最近出差了,母親因為年事漸長,身體也不爽利進了醫院。
呆坐了片刻,傅束看着牀上的白色休閒服和黑色休閒服,猶豫了片刻,換上了白色休閒服,然後把釦子緊緊的扣到了喉嚨前,思量片刻,傅束解開了前幾個釦子,臨出門時,對着鏡子整了整服裝,還是把釦子扣了回去。
可能是因為下了班,小區里人也多了點,學生們也下了課,吵吵鬧鬧的,傅束有些不習慣,但眉眼染上了一絲愉悦。
他走到了小區的籃球場,看着裏面混搭着的組合在打球,他也有點手癢,遲疑片刻,還是站定在場外興致勃勃的看着他們在打。
“嘿,要不要一起來?”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衝他招招手。
傅束的嘴脣稍稍動了動,一副心動的樣子,不過拒絕了小夥子的請求,離開了籃球場。
“真是個奇怪的人,看着我們打那麼興奮,又一副想一起打球的樣子,居然拒絕了。”小夥子對着傅束的背影嘖嘖稱奇。
旁邊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管他呢!他可是出了名的乖!他媽當年不給他打籃球説是耽誤學習,他之後就沒有碰過籃球了。”
“果然是怪人。”小夥子説了一句,又投入到打籃球中去。
3
舔了舔乾裂的嘴脣,剛才在公司趕方案,一時之間也沒留意到自己口渴了,可能也因為沒太留意,在家也沒有喝水。
傅束走到了便利店,毫不猶豫的拿了一瓶可樂,眼神觸及到一旁的礦泉水,也拿了一瓶礦泉水。
老闆看了傅束一眼,傅束身邊沒有其他人,看樣子並不像與人結伴而行,又瞄到了傅束的正裝整齊,看着傅束的眼神有些奇怪,畢竟少有人下了班還穿的那麼一絲不苟,不過這也不關老闆的事就是了。
結了帳,看了看手上的兩瓶飲料,傅束擰開了礦泉水,悶了幾口,繼續向步行街走去。
形單影隻的人置身於熱鬧喧譁的步行街總顯得有些與眾不同,有些人還是有意無意的打量着傅束,步行街多數都是成羣結伴、呼朋喚友一道同行的;傅束搖搖頭,自己一個人出來總歸是有些無趣的。
每當傅束看到自己感興趣的店鋪或者物品就停下來駐足看着,很認真的看着,但是卻不會買任何東西,店鋪裏的員工看着傅束的眼神都有些嫌棄。
有些累了,傅束想到。也不是沒看到這一路上別人的眼神,只是自己已經習慣了。
傅束搖搖頭,習慣?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他回到了家,裝了些自來水去燒,然後又去把剛買的菜洗好。
把燒好的水倒在杯子裏等着涼下來的時候,電話變響了,是女友的電話:“喂,薇薇?你什麼時候回來?……還要三天啊?……好好,放心,我在家做飯呢,也燒了水,沒在外面喝可樂。……衣服?白色的呀,你不是最喜歡白色了嗎?……嗯,薇薇,早點回來。”
不知道為什麼,傅束的聲音裏有些急切,就好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蘆葦一般。
晚上七點,傅束按照平時的習慣,寫了日記,放在桌角上,又在書架裏拿出了一本帶鎖的日記本,輕輕的摩挲着日記本已經泛黃了的本面——這本筆記本陪着他已經許久了,這是他國小的時候一個老師送給他的,傅束不經常在這裏寫東西,所以也還沒用完。
開了鎖,傅束把以前寫的內容都看了一遍。
他翻開嶄新的一頁,在上面寫道:“其實生活也沒什麼不一樣的,還是那個樣子,我的人生早就已經被規劃好了,從小到大的規行矩步的生活已經讓我習慣了,慢慢的滲進了我的骨血裏,改不了了,這並不是什麼好現象。”
傅束動了動手腕,思考了一下繼續寫了下去:“我從小生活在單親家庭裏,打小就知道母親一個人把我帶大多麼不容易。媽媽是為了我好,我知道,所以從小到大我都按照她的希冀生活着,不讓自己犯錯,我事事按照着母親的計劃走在人生的大道上時,事實告訴我這的確是我最好的人生;甚至,我的人生可以稱得上一帆風順——年幼時有好成績好人緣並一直持續下來,成年後更是有好工作好女友,這樣寫生活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嗎?
但是,這僅僅是最好的生活,卻不是我最想要的生活。”
內容和以前的`大同小異,傅束寫完了以後翻到了最後一頁,滿滿的一頁紙被各種風格都各不相同的字體填滿了——這是傅束從小到大,每一次發現自己的喜好時寫下的,從肥大歪扭的字體到後面適中清秀額字體再到再後面有些潦草的字體,也算是記錄着傅束的成長
——我喜歡黑色,喜歡籃球,喜歡吃麪,喜歡喝可樂,喜歡和朋友們一起聊慾望聊女人,喜歡邋遢一點,喜歡熱鬧,喜歡海,喜歡……
傅束有無數熱愛的東西。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也只想成為一個普通人。
4
五年後,傅束的媽媽去世了,因為過於疲勞,而女朋友薇薇也在兩年前便和他分手了。
這輩子束縛着他的兩個女人都相繼離開他了,他卻莫名有些輕鬆——
或許,我的新生活要來了!
傅束整個人都沐浴在陽光下,他貪婪的看着這個世界,陽光、微風、花草以及行人,一切對他來説彷彿都是新鮮事物一般,傅束看着這個美好的世界。
——在他的背後,某個陰暗的角落,一隻蜘蛛悄無聲息的吐着絲,一點一點的霸佔了整個角落,看着獵物落在它的網上,獵物粘在了網上,它吐出了毒素讓獵物昏迷,將它困在了網上,一點一點蠶食了獵物,直至獵物死亡。
5
傅束努力的開始新的生活,但是習慣是個過於可怕的東西,幾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即便不想,卻已經浸在了生活的每一個細節裏——他早已習慣了穿白色衣服,習慣了按部就班的生活,習慣了吃飯,習慣了喝純淨水,習慣了一個人安安靜靜,習慣了收拾的乾乾淨淨……
每天彷徨着,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標,只能麻木的繼續着以前的生活——他無法融入他的新生活,也無法改變他的就生活。傅束與這個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他來了。
他走了。
【本文作者:敏洋。(公眾號:蝦蝦語文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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