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禪意光陰

時間悄悄地漫過眉梢，消逝在遼遠的天際，偶爾有鳥自樹林倏忽飛出，點墨一般翱翔在淡藍的天空，滑落一陣清脆的歌聲。

一場秋雨，洗去難耐的酷暑，清涼世界裏，有一種久違的情愫在心頭蔓延。花草懂得感恩，除卻春天的青澀，夏日的慵懶，在這雨後空靈的世界裏，竭盡最後一絲力氣，葳蕤地生長着，綠得更深。窗外，攀援在對面牆壁上的爬山虎，帶着安然的靈動，有無數靚麗和清新，浸潤眼球，微風過處，微笑着深情款款地向人招手。

草木有情，人豈無意。我們常常被自然的一瞬感動，一朵路邊開放的`野花，一輪噴薄而出的朝陽，一個淫雨霏霏的黃昏…我們驚歎大自然的繁華和美好，感動它帶給生活的精彩。然而煙雨紅塵，千嬌百媚，也是心靈的囚籠，到處充斥着沉淪與誘惑，生命輪迴，人生終究要在庸常中平淡，一顆淡泊寧靜的心情，便是我們一生的追求，這也許就是佛家所説的禪。

禪，這個飄渺的字眼，有一種隔着濛濛煙雨，看大江對岸柳樹人家的感覺，又有點春日午後醒來時，幾分寂寥，幾分微醉的清醒中，那種落落寡歡的惆悵。電影《新少林寺》裏的方丈説，我們做的每件事都是在參禪。想想每日勤種五穀，閒養花草，煙火生活裏，樁樁都在快樂或悵惘中重複與衍生，在求索與相遇過程中，戀戀不能罷，原來都是參禪，一些鬱結在心中的壘塊，便可轟然倒塌。

秋涼，忽而生起爬山的念頭，不為尋幽探勝，只為落寞的心情。山高寺深，當我與端坐在大雄寶殿上的佛陀，擦肩而過時，竟有一種隔山隔水的感覺，他是遙遠的風景，隔着千年萬載，我看不見悟不透。可是當我穿堂而過，來到寺中的庭院時，卻怦然心動了。一顆老樹，幾片落葉飄零，有陽光穿行其間，斑駁在周圍古樸的石塊上，石上苔蘚深綠沉靜，一朵細碎的黃花，從石頭的縫隙裏斜斜地探出頭來，不豔不嬌，平實安靜，像隱在俗世的修行者。

四周禪房靜謐整潔，着青衣的僧者正閉目誦經，裊裊梵音盪漾其間。我忽而有一種留在此處的嚮往，紅塵俗世，難得一席清淨之地，此番該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身邊的人笑了，安靜是內心的東西，和外界無關，心若淨，在哪都可修行。一語道破天機，我恍然若有所悟。

也許，世上從來就沒有佛，佛由心生，而禪最終的深意亦指人心，見性成佛。所謂禪，許是一種意境，它是古鎮裏那些青石鋪陳的小路；是外婆閒置在庭院裏的幾件尋常舊物；是一本發黃的故事書；是秋日古廟裏那個梵音裊繞的寺院。或者是平淡流年的一枚記憶，它甚至在我們心中，是一個遮風避雨的小巢。智洪禪師的風送水聲來枕畔，月移山影到窗前，應該就是最微妙的禪意。

山寺僧者，每日參禪悟道，從前世逃離到今生，又懷着一顆明澈的心赴往來世，多為清淡苦禪，寂然寡歡；陶公隱於田園，種豆南山下，雖然草盛豆苗稀，但卻禪意悠悠，樂在其中；白居易喜歡飲酒，白衣居士紫芝仙，半醉行歌半坐禪，他喜歡在半醉半醒中坐禪，享受富貴人生的同時，自我超脱，想必禪意更是妙趣。

上學的時候，讀徐霞客遊記，讀嵩山華山太和山，閲錢塘江九鯉湖鄱陽湖，都是山一程水一程的美，立志長大了也雲遊四海三山，後來才明白世事非所願，山水隱於胸。既然不能徒步四方，輕舟天涯，那就讓我在我的小院裏，種流年，植清風，養水蓮。一路歲月，聽風來，看蓮開，淡淡清清，禪意光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