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這件小事散文
他是黃河邊的人,貧瘠的黃土高原沒有阻擋住他的嚮往。她出生江漢平原,甜潤的長江水孕育了她夢想。
那一年,他們十八歲,一同接到錄取通知。但他必須學業完成後資助弟弟,這是他與父母的約定。而她,由於家庭貧寒,要靠助學的貸款完成學業,這股辛酸轉化成她努力向上的動力。
一個不起眼的二類大學,一個不甚有名的三線城市,許多人不屑。畢竟離他們的夢很近,因此他們虔誠而又堅韌地面對這份來之不易的求學路。他十分節儉,有時拗不過同學們的相邀,湊了份子打牙祭,月尾自是一番慘淡。她謹慎有度,掂量手裏的每一分錢,常常餘出餐票接濟他。
他們都是同屆的佼佼者,大三時,他們看到了曙光,隱忍着心底的苦痛,同病相憐相互鼓勵。一路攙扶,只為那一片美好的藍天。
終於可以施展才華了,他們滿懷信心,合租一間小屋,攜手打造人生。他在中外合資企業裏跟着老闆跑營銷,那是他的專業。可老闆摳門架子大,打的這類的小錢他經常墊上,本就不多的薪水日漸消瘦,剩下的還得踐諾與父母的約定,終歸一個標準的月光族。她找了一個看似體面的工作,在一家公司裏做文祕,不過只是倒茶遞水日常事,與她所學差距甚大。往往只能避開同事的`聚會和生日宴請才湊得上房租,更別提還貸了。
現實殘酷,那一片藍天他們雖然頂着,卻望塵莫及。他束手無策,繼而怨聲載道。而她,經過理智的思索,決定各自面對:
“分手吧。”
他一驚,壓抑而又輕輕地感歎道:
“才一年。”
她淺笑,那笑容如同靜水中的一朵漣漪,旋即消散:
“你我都有束縛,捆綁了,終難掙脱。”
“依你。”
剛強的黃河漢子,淌下兩行熱淚。
一晃五年,他供弟弟讀完大學,輕鬆了,一直在尋覓她。她還完了助學款,噓一口長氣,不知他怎麼樣了?
他們各自感悟着自己的人生,排山倒海般的辛酸淚水流淌在各自心裏。一番打拼,他自覺還有一些落魄,卻不想讓人知道。她有了自己的事業,認為只開了個頭。同學會,他硬着頭皮東拼西湊給母校捐了泰山石,她小心翼翼不顯不露只是給母校寫了封感謝信。一個顧着面子,一個用心良苦。那次聚會他們都沒有去,都有一絲不成功的自責。這樣的天賜良機因為有了遺憾,他們總覺得無法相互面對。
他們都收到一本同學錄,有他也有她。他記下她的電話號碼,她存儲了他聯繫方式,雖然都能倒背如流,卻只是按下鍵鈕,然後默默放下。
他打聽得她小有起色,兀自竊喜。她聽説他還在苦苦掙扎,暗中關注。他的那片天已經很藍,只是不夠寬闊,還需放手拓展;她憑着江漢才女的睿智,一路過關斬將,攀上事業的巔峯。
他在她麾下拼搏,一點不知曉。她擠進總公司的高位後,一直俯瞰他。他因着一直徘徊在公司的中層不上不下而懊惱、抱怨。她生怕他因此看破世道自暴自棄,竭盡所能頂着壓力,力排眾議出了手。
那以後,他如日中天,從地區的代理商一躍跳到省級代理商的寶座,同事説他福星高照,玲總親自點的將,可他時常隱隱地琢磨,他以前有一個患難中的玲子,得以渡過難關,現今攤上慧眼的玲總,前途光明瞭,機遇還是巧合?
可不是,初涉人事的那段蹉跎歲月,有玲子陪伴,才不至於迷失。而如今艱苦的創業歷程,有玲總提攜,坎坷竟也平坦了。只是啊,初戀已煙消雲散,玲子,你是否安好?
他把業績做的很大,公司獎勵給他一部商務車。他的那片天寬闊了,娶妻生子了,人上人了,忘懷不了的,就是玲子。
按下鍵鈕,那組數字一直印在他腦海,他不再忐忑,他説參加一個國際訂貨會,路過她的城市,想看她。
她用過很多手機,因為他,號碼一直沒變。終於聽到他意氣風發的爽朗,她石頭落地般地一笑,柔聲地應了。電話那頭,漣漪般燦爛的笑容,綻放他心裏,再不曾消散。
她對下屬説去約會,卻卸了粧,尋了多年素雅的舊衣裳,指甲油也擦去,早早來到他指定的見面地點。
那是一個五星級賓館,“嘎”地一聲一輛商務車就停在她面前。擺架子了,遲到五分鐘呢。這樣一想,她的笑容又漣漪般燦爛。
他很是春風得意,甩一個響指,攜她走進預定的座位,他替她調咖啡,滔滔不絕地説了許多話,從分手到創業,從艱難到終於擁有自己的一片藍天······
她不想掃他興致,因為他是一條好強的漢子。隱忍了許多話,只管聽。漣漪般的笑容裏,滿是對他成功的欣喜。
“那麼你呢?”完了他問。
“相夫教子唄。”
他動了隱惻之心,送她一枚戒指。她説貴重了,難以領受:
“一束花,一個祝福就夠了。”
“就當我對你的補償,十年前,多虧了你。”
她瞭解他,收下了。他又接了幾個電話,臨別要送她回家,她説不必,家就在附近。
“那麼,你想要什麼,凡是錢能辦到的,我都可以滿足你!”
她拿出筆紙,將心願寫下:
“回家了再打開。”
他們出賓館,她目送他上了車,直到遠去,還怔怔立在原地。
這時,一輛寶馬舒緩地來到她面前,車門輕輕推開:
“可以回了嗎?玲總?”
而他呢,一路上都在琢磨玲子寫在紙上的心願:一個好工作?一筆錢?一輛車?這些他都能做到,只是玲子不是一個俗氣的人,那她究竟要什麼?
終於沒有等到回家他打開紙條,一行纖細的小字,有着江漢平原女子的靈秀,令這條剛強的漢子,淚水如潰堤的黃河水。
原來紙條上寫着:只要你過得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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