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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愛心結出的網經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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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中的水漸漸豐腴了,地上的草慢慢葳蕤了,樹上的葉片漸漸加厚了。生命的夏天交織着季節意義上的夏天來到了,在我們不經意的時刻改變了萬物的形貌,不可抗拒地叫我們接受了。電瓶車駛完通往家方向的最後一段村道,再拐過一截土路,四年前,我親手搭建的三間新居便映入了眼簾。來到場院邊,不經常打開的側門兩牆壁的空隙間,結了一張亮晶晶的蜘蛛網,一隻蜘蛛一動不動地墜在網心,胸有成竹地坐收漁利。這是一隻蜘蛛的所有,是它覓食的傢什,也是它的家,顯得有些張揚。雖然容易遭受破壞,卻充滿了浪漫和清醇。現在,這些在特定季節裏出現的小動物,包括在土層裏冬眠的蚯蚓,都悄無聲息地出現了,緩慢的日子也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了,直到走進或遠或近的明天。

家是愛心結出的網經典散文

對於蜘蛛而言,家就是這麼一張網,透明而脆弱,而在我的詞義裏,家就是一種割捨不斷的牽掛。如果用打撈和懷舊這一組特定環境下的近義詞來描述家,我更喜歡用打撈這個詞的。在家這張網裏,我打撈了許多瑰麗的夢,又烙下了幾許煎熬的苦痛,自身的一切獨自承受並被忽略了,唯獨親人揮之不去。就在這塊地基上,父親像那隻蜘蛛一樣,用多年的汗水和打拼織就了一張網,成就了我們童年的安樂窩。隨着時光的流逝,那張網落後於時代了,就在他醖釀再次結網時,父親因遭受來自於身體內部的重擊撒手西去了。寡居30餘年的母親頓時蒼老了,蒼老在父親臨終前的囑託裏,蒼老在父親遺失在世間的那半瓶苦酒裏——三間土坯屋,四個未成年子女,兩畝水田,半坡旱地,還有雞鴨這羣“活期存摺”,這些就是母親的全部。好在生活的眷顧,我們兄妹四人平安地長大了,娶妻生子了,那張沾滿灰塵的舊網,在我們的努力下,被磚石結構的新居替代了。這是一張更牢更深的網,鑽進去了,卻怎麼也出不來了,以致我三口之家現在寄居縣城,仍然忘不了它,更重要的是母親還在,我們也沒有任何理由不回去。“常回家看看”,這詞眼兒很撩人也很感人,兒子打小就會哼唱同名的那首歌呢。

前些日子,身體瘦弱的妻子住了半個月的醫院,出院後,我既要上班、照顧妻子,又要接送孩子,所以有個半月時間未回家。母親節那天,我特意回去了,不曾想到,母親正孤零零地守在場院邊盼着呢,乍一見面的那份心酸,成了我至今最大的缺憾。人子人夫人父的重擔下,孰輕孰重?又捨我其誰?我無法交出答卷。一想到家,一絲與自己的出生地包括親人難以割捨的親情,便被脆弱的情感擊濺出了晶瑩的淚花。母親比上一次見面時顯得更加蒼老了,花白的銀髮似乎稀疏了許多。我問母親去年做了換骨手術,這陣子因為天氣異常是否有些不適,母親沒有説話,嚴重白內障的眼睛裏竟然噙滿了淚花,而後徑直問她的兒媳婦恢復得怎樣了……苦笑中的我,是一時間“忘”了家的人,可遠方的家何曾忘卻自己了?我從情感上淡漠了家對自己的期盼,乍一回到家,便感覺自己從家這張大網上跌落了下來,心頭湧起的疼痛,不啻於掉進了深淵,而後又在人慾橫流中迷失,那份無可言説的沉默和黯然神傷,無異於把一杯苦汁釀在心頭,足夠自己去飲用一陣子的……

如果我完全屬於我自己,就不會有這樣的苦惱了吧,可個體的我是屬於大家的,在這樣特定的時刻是很難確定自己的.,我只能在未知的哪怕是渺茫的希望裏行走着,聽命於責任的指令、良心的驅使。無論我走了多遠,我還是要回來的,走近“老蜘蛛”的身邊,靠近那張網,讓疲憊的身心得以休憩。太瑣屑的,太平淡的,太真實的,太無趣的,都將會在家這張大網上篩漏、過濾,然後一身輕鬆地背起行囊,老老實實地回到本該自己扮演的角色。就在昨夜,我分明又感覺到了一個温暖的名詞在幽暗處呼喊我,它很近,近得我一時間無法企及,它也很遠,遠得我只能在夢中追上它。那呼喊聲從寂靜中來,從酣眠中來,最終在醒來時的淚水中兑現。這呼喊聲在空氣中迴盪,在鼻息中游走,在血液中翻騰,像風那般無形,但在參照物上顯現,又像雨那般淅瀝,濺濕了心情也濺濕了眼眶。它通常在夜半時分叩開心扉的大門,悄悄地鑽進被窩,然後深入骨髓,搖曳心旌,壓迫心臟,催促血液循環。因為生活的重壓,我每每只能無奈地對着家的方向説聲“請原諒”,因為我堅信那張網有足夠的韌性和包容性,能包容一名遊子的苦怒哀樂,而讓我時時牽掛的母親,會堅強地拾起火柴,掏出一枝,劃燃了,艱難地填飽飢餓的胃,同時攥着微弱的光,走完新的一天。待365個日子都走完了,日曆就換去一本,年歲就多了一歲,但同時,卻也向黃土地邁近了一大步……

我、妻子,包括我的孩子,都是母親身體上的一個器官。我們稍稍有所不適,母親就會在遠方生一場病。我們取得的每一點進步,就是為家添了光彩,在母親看來,那張有形或無形的網,就會惹眼一點的。和父母親生活的那個時代比,我們的生活達到了小康,且有着天壤之別;和健在的母親比,我們沒有她當年的辛苦和窘迫,但我們都行進在同一條軌道上。父親在30年前的那節車廂裏走失了,沒再能走回來,母親含辛茹苦地拽着我們循着軌道行走。生活是個巨大的圓,如今,實在追不上父親的母親,要調頭和父親迎頭匯合了。若干年後,我也會乘坐生命之列到達那裏,將跋涉的意義歸於恬淡,歸於超然。

家的詞義,網的藴含,從某種意義上説,和妻子兒女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或者就是同一個概念,都是人們心海里的一個巢窠或支柱。只有站在自己親手搭建的房屋前,我才會深深地感念家的温暖與堅實。它不僅濃縮了自己的心血和汗水,更根植了家人的幸福與希望。因此,家的意義就在於承受和堅守,在於對生活的創造與限度擁有。家,真的這麼凝重,卻也這般釋然。

標籤:結出 愛心 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