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坡舊城懷古

傳説畢竟是傳説，冼夫人無法調動天兵天將、驅使鬼怪妖魔來築城，天底下也沒有神仙妖怪。我們從故事中看到的是，冼太夫人從戰馬上跳下來，走進燒製陶器磚瓦的窯洞，看看，又走到正在搬運磚石的將士身邊，説説，回望着正在埋頭奮戰的人民羣眾，滿意的點點頭……正是這些勤勞的身影，不分晝夜的奮鬥，硬是在十天之內將一座城池建立起來!

——題記

長坡舊城遺址又名古電白郡遺址，位於高州市北25公里處的長坡鎮舊城村。舊城建於南朝肖樑時期，由於歷史變遷和世事變化，早已毀於一旦，後來經過好幾次重建修葺，才有了現在的舊城遺址。在舊城遺址上，硃紅的木門木窗高端大氣，仿古青磚新淨美觀，靠近細看，紅漆斑駁，門窗開裂，訴盡了歲月的滄桑。

這座保存完好的古城池，東有三官山，西依鑑江河，北靠寶鴨山，南臨石骨河，中為廣闊的平原盆地，周邊環山圍繞，進可攻，退可守，戰略位置十分重要。舊城的城牆有內外兩重，呈“回”字形，東、西、南、北四個城門，清晰可見;內、外城牆之間的四條護城河，依稀能辨。

舊城作為電白郡、縣所在地，又是高州路的治所。當高州路改為高州府，管轄茂名、信宜、電白、化州、廉江、吳川六縣時，府城仍在長坡舊城。可是，就在明成化四年(1468)，舊城匆匆遷至了神電衞，從此結束它為歷代州、郡、縣治近千年的歷史，成為茂名縣轄下的一個鄉。

好端端一座城池幹嘛要搬遷?舊府志只是説，僉事陶魯以山寇雲擾為由，向朝廷奏請搬遷。原來，遠離朝廷的南粵小山城，當時頗不安寧。

我站在西城門仿古城樓上。正午的陽光很耀眼，有風徐徐吹來，思緒如髮絲一樣被輕輕撩起。

這風吹過清，吹過明，吹過元，宋，吹過五代，吹過唐，吹到了隋朝。

這風吹亂了我衣角，也必然吹亂過正在城樓上沉思的冼太夫人的衣鬢。

但凡鬱悶難遣之時，冼太夫人都喜歡登上西城樓。登樓遠眺，遊目騁懷，視野會更開闊，思維會更活躍。

去年今日，她在西城樓，展開陳後主的親筆信，“陳已亡”三字深深刺痛了她。想當初，她與丈夫馮寶策馬揚鞭，與武帝陳霸先並肩作戰，合力擊潰侯景叛亂，在丈夫去世後，她被陳武帝冊封為“石龍太夫人”,權職待遇與當地的刺史無異。陳朝對她恩重如山，是該保留陳的封賜還是聽從隋的安排?是像反抗勢力那樣割據稱雄還是配合隋朝的大一統?是個人的榮耀得失重要還是南粵大地的安定發展重要?在這些艱難的抉擇中，城樓上掠過的風給了她清晰的答案。攜帶着家鄉泥土和草木清香的微風，吹乾了她眼角的淚水，理順了困擾她的千頭萬緒，冼太夫人轉過身，毅然率領百越民族歸附了隋朝。

今年，同在西城樓，冼太夫人再次接到書信：馮暄竟然聽從陳佛智的建議，與權貴王仲宣聯手，把隋朝欽差特使韋洸圍困在州城了!一邊是政權尚未穩定的新朝，一邊是她最喜愛的次孫，家與國如何取捨?冼太夫人將目光投向了遠方。城樓對面的三官山龍一樣蜿蜒盤旋，有風從山中吹來，她鳳冠上的孔雀羽毛噗噗震顫。親歷了樑、陳、隋三朝的更替，還有什麼風浪沒見過?可正是此時此地此風，讓冼太夫人從悲痛中清醒過來。“走，去將馮暄拿下!”她高舉的手往下一揮，將令就已頒下。冼太夫人大義滅親和親自披掛上陣的壯舉，令一眾叛亂望風而潰，南粵大地出現了有史以來最為富庶的安定局面。

從西城門一直往裏約走300米，就看到冼太廟和馮寶公祠。這兩座古建築當然是為紀念冼太夫人和馮寶而建。但是，這裏的冼太廟更像一座文物博物館，裏面珍藏着古城出土的文物，是南朝到明清一千四百多年走過的歷史足跡。

文物類型很多，有日常生活用具，有建築構件，還有軍事器械等文物。如石雕插座，腳部大於身部，雕飾雲紋，用來乘架武器。如瑞獸門砧，頭如怪獸，頸部較長，上半有鰭條凸起，後部有橫槽及圓孔，用來安裝門檻。還有—只遠近罕見的獨木鼓，大鼓身是用一截巨木掏空而成，廟內以前還有—口重達幾百斤的青銅鑄成的大鐘，晨鐘暮鼓，方圓幾裏的.羣眾都聽得清楚。

文物數量較多的是城牆磚。城磚體形較大，磚身往往刻有文字，如“高州”、“長見太平年”等吉祥語或工匠姓名。陶器的碎片為數也不少，碎片上刻有文字或花紋。

文物數量最多最著名的應該是陳倉米。陳倉米集中分佈在舊城冼太廟前面池塘的西南側，離表土1.3米，厚度為30—100釐米。陳倉米的形成，可能是古代戰爭或火災，使糧倉燒燬塌陷，讓大量的糧食埋藏於地下，與空氣隔絕，年代久遠炭化而成。這些陳倉米米粒完整，顏色漆黑，質地堅硬，據説有利水去濕、清熱解毒等功效，可治大熱症、腹瀉、痢疾等。

從冼太廟往東，距東城門200米的田垌凸起處，有著名的古窯遺蹟。

當地傳説，當年冼太夫人奉命修建舊城和民房，需要大量磚瓦，白天請來工匠加緊製作，夜晚則遣鬼神來幫助，為了加緊築城，曾九天九夜天不亮，有個外地挑貨郎，不明就裏，就去扮雞叫，鬼神都以為天快亮，趕忙銷聲匿跡，第十天，天果然亮了，—座嶄新的城池也建起來了。

傳説畢竟是傳説，冼夫人無法調動天兵天將、驅使鬼怪妖魔來築城，天底下也沒有神仙妖怪。我們從故事中看到的是，冼太夫人從戰馬上跳下來，走進燒製陶器磚瓦的窯洞，看看，又走到正在搬運磚石的將士身邊，説説，回望着正在埋頭奮戰的人民羣眾，滿意地點點頭……正是這些勤勞的身影，不分晝夜的奮鬥，硬是在十天之內將一座城池建立起來!

祖先留給我們的豐厚遺產，我們總是保留得太少，破壞得太多。趁一切還有跡可尋，請懷着對歷史的敬畏之心，虔誠地去拜訪吧。

流雲掠過，繁華猶存，舊城的興衰往事在風裏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