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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的老厝散文精選

文學2.11W

前天傍晚,我和父親又回到老厝居住。

靜默的老厝散文精選

家鄉永安人的方言,保留着中原古音,習慣把房屋叫“厝”。因此,老家的房屋,常常叫作老厝。人們出門在外相互認識時,總問道:“你的老厝在哪裏?”房屋的屋,僅僅房子而已,可是老厝卻有老家的含義。

我家的老厝建於咸豐五年(公元1855年),一座清代的大瓦房,至今已經有160年了,除了左右兩個涼亭倒塌和部分房間年久失修有些破舊,整體還算完好。不過,年輕人都搬到集鎮或者屋後的國道旁新村去住了,目前只剩下三個老人:兩個八十多歲,一個七十多歲。我是陪父親回來的,將跟一年多來一樣,早晨做好飯趕去上班,晚間回來做飯、洗衣服等。

歲序已經進入初冬,今天的陽光很好,我上午去劈竹山,下午在家休息。

自從去年農曆四月我母親去世之後,我是第一次整天在老家。閒着沒事,看見老家的房屋,屋樑和格子板依然黃燦燦的耀眼,燕子們或許早已經回到海南去度冬了,屋子的巢空空的。廳面乾淨,半個多月前我曾經回來打掃過。回憶起以前六七家羣居在一起的熱鬧,心底還存幾分的暖意。不用説我少年時的熱鬧,就是在十多年前,我的小女兒跟她的小夥伴玩得多麼開心,天真無邪的他們説笑、奔跑着,説笑聲在整座房屋乃至周圍迴盪着。隨着新村的建設發展,老厝的兒童們身影和笑聲無疑將永遠成為歷史了。去年母親在世時,還可以看見幾只雞走動。如今,這裏居住的三個老人,一個經常到地裏或者山上幹活,另一個關着門看電視,我父親剛剛回來這就按照平時的習慣在牀上睡覺。他的神氣已經很弱,連走路雙腿都顫顫的。看見他走路時步履艱難的`狀態,我心裏有點難過。唉!人都會老,他現在86歲了,雖然不如那些健朗者,身體還算健康,只是腳腿行動不方便而已。假如,我有他這種年紀,身體還不一定有他這樣呢。

這座老厝,現在已經可以用寂靜一詞形容了。早年搬遷出去已經發展到第九代,我成了太公輩份。老厝靜默地流淌過一個半世紀多的歲月,我的祖輩在老厝屬於長房,他們榮耀過、是地方上的名門望族,人丁昌盛過(祖父七兄弟,連堂兄弟十五六個)。民國之後,家門日漸衰弱,人丁稀少。到目前長房只有三四家,只剩我父親還在這裏居住。

坐在老厝的大廳上,靜靜地聯想到:這裏雖然只是偏遠的山區,在這裏生活過的人們,他們的日子沒有幾個過得好,可是他們不都過來嗎?即使現在,無論在城市還是集鎮居住的人們,生活條件好與一般的或者差些的,不同樣是一個人?錢財再多,也只有一輩子,一日三餐,夜間卧一張牀而已。是的,人到哪裏不就為了生活?至於富貴貧賤和名利等等,不是由人自己可以決定的。

父親如果能夠再長壽些,最多隻有十幾年吧。一個鄰居曾經説過“我這幾個老的如果不在世了,這老厝便沒有人來了。”是的,年輕人不喜歡這種純木質結構的房屋,他們覺得這樣的房子過時了,已經成為古董;只有鋼筋水泥混凝結構的樓房才現代,住着才舒服。(只有我的小女兒對老厝有點感興趣,她將整座房屋的樑、柱、門口、走廊、過道、花牆、兩邊小廳以及屋檐等所有的圖案都拍照起來留檔。)他們當然是不會來的,甚至可能連經過這裏都會產生害怕感,至少心裏虛虛的。可是,我想過:我是這裏養育起來的人,等我退休了,也許會有時間回到老厝看看,也許會回來居住頤養天年。這老厝臨河,陽光、空氣很好,而且很清靜。塵世間浮躁、紛雜,獨處自有獨處的道理與妙處。我喜歡清靜,在清靜的環境中省思自己,做一點學問。這樣的環境,倒是很適合我這樣的人居住的。我也許是這座房屋的最後一位守望者,至少目前只有我一個年紀較輕者經常出現在這裏,即使在集鎮居住的日子裏,我也有時回來打掃客廳、走道,有時將庭院坪子的雜草拔掉並且打掃乾淨

今年五月,我帶父親回來老家居住,利用傍晚的時間鋤地、種植了地瓜,也種了一些青菜。在忙完農活之後,大約是陽曆8月,我購買來水泥,利用下晚班回來自己到河邊撿小石子將坑坑窪窪的路基鋪平,又用飯後的空間又挑來細紗,利用三個傍晚藉着燈光拌水泥獨自一人把自家通往豬欄的十多米長的鵝卵石走道鋪上了水泥。

説起這件事情,我真對不起那已經千古的母親!我怎麼早些年不會想到將那一段鵝卵石路鋪上水泥呢。其實,鋪那一段路花不了幾個錢,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和工夫。2008年初夏,母親在那一段路上大腿輪轂摔斷,三個月之後,她憑着堅強的毅力自己行走了。她很勤奮、吃苦,每天除了做飯、洗衣服、餵雞,還堅持拖着殘疾的腿去種菜。村裏安裝了自來水,她用橡皮管將水引到地裏,早晚拿着瓢澆菜。那一段路是她每天往返最多的路,因為路面高低不平不好走,又摔倒過幾次。去年的那一次摔倒,她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希望,終於離開了人世。

她去世後,我每當想起她,就覺得實在愧疚——對不起啊,母親!兒子不孝!為了表示懺悔,也為了父親行走的方便,我便鋪了那一段水泥路。

母親健康時,家庭是熱鬧的,妻子和我的女兒經常會回來看望我的父母,我的長女非常愛她的爺爺奶奶,拎回來一袋食品、衣服等慰問他們。逢年節,家裏請親朋好友來聚一聚。母親去世了後,家庭冷清了下來,平時只剩下父親一人孤零零的。我只好帶父親去集鎮居住。去年底,堂兄一家人喬遷到新村去居住之後,整座房屋只有兩個老人住。大年九年級,我自己回來看望老家,一走進老厝就覺得十分的寂靜,庭院雜草橫生,大廳也垃圾滿地。我懷着歉意,將大廳和庭院打掃乾淨才離開。

這次,我們又回來了。父親的身體已經不如三個月前,有些衰弱、疲憊了,右邊肩膀斜了,走起路來步履越發艱難的樣子。望着他的神態和步履,我不禁覺得心酸。他和我的母親一樣,一輩子沒有過過好生活,過去由於家庭貧困不但沒有好東西可吃,上世紀八十年代前一個月吃不到一次豬肉;九十年代,我家的生活條件稍微好些,生活方面有所改善,可是因為我要購買房子,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八十多歲高齡了,牙齒早年已經全沒了,硬的咬不動,油膩的不敢吃,三餐只能素食,多麼可憐。

在老人們心目中,吃穿已經沒有任何的奢望了。他們只是希望身邊有兒孫,會更安慰些。然而,他只生一個我,我母親又走了,我又每天趕着出門去上班,家裏只有他自己一人,他的心底一定充滿淒涼、孤獨感。

城鎮化的建設,打工潮熱浪衝天,大量的鄉村青年人的外出留下許多老人守望空巢。這已經成為社會存在的普遍現象。我父親也屬於空巢老人之一。我想:作為一個兒子,我應當儘自己綿薄之力,照顧好父親。每當我回家叫醒父親時,他問道:“你回來啦”可以看出,他的臉上有一絲的笑意。

一座老厝看去沒有什麼,如果深思一下,幾千年來其天下每一座老厝它不僅僅為了人們的居住安全與温暖承受着風吹雨打,而且承載着人間的悲歡苦樂,也承載着中華民族傳統的文化和人類的文明。現在,社會在迅猛地發展,我國的大地上老房屋的影子每年都在急遽地消失,能夠留下來的已經少得可憐。我真懷疑,再過半個世紀大多的地方可能很難看到老房屋了。

我是從老厝成長起來的,對它有着非常深摯的感情,這裏有我許多美好的記憶,並且有着刻骨銘心的依戀。無論我走到哪裏,她都牽着我的我的心,令我想起炊煙、母親的呼喚、童年夥伴一起玩樂的説笑……

有時在外地,看見炊煙或者聽到有關思念家鄉的歌曲,我便會油然地思念起我家的老厝。

太陽西下,夕陽映紅了天空。靜謐的老厝周圍可以聞見鳥兒的叫聲,還有一個鄰居切菜的響聲,不遠處溪水流淌聲,國道和高速公路上不時傳來的汽車行駛聲和一陣陣的喇叭聲。傍晚了,我該起身去做飯了。

20xx、11、15

注:今年農曆四月十日,我的父親在老家壽終正寢了,享壽87歲。唉!我的父親,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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