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的菊花散文
在這深秋裏,菊花是最美的邂逅。
寒露之中,樹的葉子有的變黃,似搖曳的陽光;有的泛紅,像燃燒不息的火焰 ;有的枯灰,卻也如蝴蝶般飄飄然。走在路上,看到那些翻卷着行走着的尚且鮮嫩的落葉,卻不忍踩上一腳。落葉有香,有香氣的葉子都有美麗的靈魂。雖然他的軀殼已經準備着腐朽,那與風雨日光的晴柔暴戾相處久了的葉子,像是秋天最後的贈與,讓人目及之處,無法坦然。
然而,還是希望能夠在這蕭殺的季節裏遇見美麗的花束,即使她沒有留下足夠的收穫。
菊花就是我要尋找的那一叢情緒吧。
小區裏有一處綠化帶栽滿了菊花,是白色的,而且幾年來領地越來越廣,花束越來越繁多。只是今年秋天雨水少得可憐,不僅樹木的葉子早早地墮地,不見他詩意地告別,連那一片菊花也比往年消瘦得多, 所以不見得多麼惹人憐愛。
我在校園裏閒逛,偶然間遇到了一大團白色的菊花,我的心裏驀地就亮了起來。真不知該怎樣描述她的美麗!
那是一條根上生出來的菊花,卻有三四十條枝莖,也許是花朵茂盛有些沉重,每一枝都像女子柔順的髮絲向四邊裊裊娜娜的散去 。雖然重疊,卻層次有致,並不混亂,彷彿上面的花枝很小心,害怕壓壞了下面的花枝,而下面的花枝也不卑不亢,不擔心被掩映了光彩。在青綠的樹葉下面,在枯寂的花叢中間,那叢白菊花無法掩藏,更無法覆蓋,那一叢白得令人怦然心動又禁不住肅然的菊花,不期而遇的搖曳了我枯寂已久的心絃。
可惜,我不是歌者,我不能為她唱一首完整的不跑調的歌,也不能用拙鈍的筆去描畫她的麗姿雅質。我只能做一個平庸的賞者,靠近卻嗅不到半點冷香,記敍卻不諳她傲然的心扉,贅語幾句,比不得半隻蝴蝶知己。
在這寂寥的深秋,菊花的燦然,不為遇見賞她的人嗎?或者真正的欣賞應該是自賞嗎?我惘然無語。
沒有比遇見卻不能了悟更令人鬱悶的憂愁。
菊花是隱士,總是在山野裏恣意芬芳,總是在幽谷裏悄然失色,不弄一絲濃香,不留一聲哀怨。可是,美的花草總要現世的,總要將自己美麗的襟懷坦呈給俗世的眼光,只不過,她還是那樣的靜默,不諂媚,不改她隱士的風骨。
花卉的培植技術日新月異,花的姿態、顏色和香氣也在與時俱進地妖冶多姿、色彩斑斕甚至芬芳無限了。都市裏,樓台上,一盆又一盆菊花,或者紫紅或者燦黃,或紅豔或雪白,無不透着主人精心呵護的水靈氣。比山野裏的憔悴伶仃,不知闊綽了多少,卻還是靜默,嗅不得半點芬芳。
只有村子裏,屋檐下、籬笆牆邊或者石牆院外,一叢叢任意叢生着的菊花,花色或深或淺,花朵或肥或瘦,都是搖曳在風塵裏,寒氣裏,卻不着塵埃的污穢,卻不染俗世的煩躁,更不失隱士的'傲骨。想一想,院牆上豌豆架日漸乾枯,更高一點的紅瓦鮮亮温暖,菊花叢開在這樣的人家,的確是襯出了温馨,薰染着詩意。
在鄉下,名貴的花草是很難養的,而菊花因為不嬌氣,深得鄉人喜愛。秋天農忙時節,大娘大嬸也沒什麼空閒去打理菊花,菊花所有的營養都來自天然的風雨。等待着雨水,抵禦着冷風,所以菊花的氣質就愈加顯得卓爾不凡。
只是,菊花實在太平凡,因為在村子裏隨處可見。但是,卻沒有人輕易地取折,連最小的不懂憐香惜玉的孩子也不會向他們伸手。因為菊花的靜默氣質,傲然身骨,足以令所有的人目及之時凜然肅然。相比之下,春花爛漫時節,滿村子裏隨處可見掐落的花朵,殘蔫的花瓣。也許物以稀為貴,所以才不肯下此重手吧。
我靜靜地看着那一叢繁茂的白菊花,像是在看一位美麗的女子,她還沒有半點嬌羞,我已先覺自生自慚形穢。我用手機匆匆地拍下她的花容月貌,就匆匆地離開。
白色的菊花,是嫻靜的花,是秋月的明鏡,是西風的熱烈,一瓣一瓣,纖香裊娜,卻不是呈給世人的口與鼻。任何一位畫家都難以勾勒她的麗質與風骨,因為菊花實在典雅而倔強,高潔而幽香,淡的令人不忍睹她西風裏憔悴的模樣。我忍不住心底的讚歎,為她編下一首小詩,以紀念這個秋天的遇見:
枝繁葉茂荒穢間,瘦骨擎芳若銀霜。
俯仰橫斜最自在,靜花凝香向天放。
賞者雖眾知己無,春光短時秋心長。
本是幽谷風騷客,奈何俗世嘗風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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