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抒情散文

我是如此喜歡舊的東西。喜歡舊的袍子，即使顏色褪去，斑駁處處，也依舊喜歡着。“舊”字，聽上去就有一種滄桑感，有一種沉甸甸的份量。那是歲月的恩賜，她總能讓一切都返璞歸了真。

閒暇，三五個舊人相聚，説些沒完沒了的陳年舊事，連自己也一同陷入了舊光陰裏。人生最為難得的事，莫過於如此。一些人，只是人生路上的過客匆匆，走過一程風景，下個路口，就要轉身離別。甚至有時候，千帆過盡，也沒有等到想見的那個人。失落之餘，你倏地就明白，舊人原來是這麼温暖的字眼。

有時候，很想和一個人一起變老變舊。舊了，就成了一個有故事的人。馬路上，看到一個年長的人，臉上皺紋密佈，覺得那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那臉上的紋理分明就寫着“故事”兩個大字。很多人都渴望年輕，有些人甚至渴望長生不老，以為這樣，幸運女神就會眷顧的久一些，更久一些。但是某一天，你終會發現，填滿我們人生行囊的是那些曾經經歷過的蒼老故事。

如果，有一天我老去了，我要將靈魂附在你的鈕釦上，與你一生痴纏。直到有一天，你也魂歸了。不，即使是那樣，我也不甘心。我還要和你一起轉世，來世再一起變老變舊。

突然想到《胭脂扣》裏的一個情節。女鬼如花終於找到了心愛的男子十二少，將掛在脖子上的胭脂盒交給了他，語氣平靜的説，“十二少，謝謝你還記得我。這個胭脂盒我掛了53年，我不想再等了。”頓時，揪心的.疼。一直不明白，如花等了那麼久，為何終是放棄了？也許，再等兩年，一年，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或許是老了，舊了，終於可以放得下了。

人世薄涼，要想深情的活着，多難！

也許每個人都渴望過銀碗盛雪的日子，門前種花，屋後種菜，一不小心，頭髮白了，眼睛花了，心也被故事填滿了。我想，真正的蒼老一定是美好的。美到心湖一汪沉寂，美到風雨欲來，亦可波瀾不驚。那種蒼老，是修葺在垣壁上的城堡，凜冽的莊嚴。

喜歡古巷，極有韻味。長長的青石板路，透着古老的氣息。那鵝卵石被歲月打磨的鋥亮，完全沒有了當年的英氣。它，老了，舊了。靜靜地躺在路中央，不諳世事，不聞風雨。路兩邊的建築，古樸，沉着，像是一位資深的哲學家，從不輕易表露出來。歲月的慈悲，就在於它的一番洗禮，而經受住考驗的人和物，則變得通透、眀徹，無塵無染。

一本線裝書，破爛的不像樣了，依舊寶貝似的留着。因為上面有父親留下的字跡，儘管確實寫的不好看，卻是充滿了温情。記得那個夜晚，父親陪我寫作業，一直寫到凌晨兩點，一道看圖寫話的題目，怎麼都不會寫。於是父親拿起筆，在課本上寫了起來。他讓我照樣子抄寫下來。雖然很多年都過去了，卻依舊清晰的記得。有人説，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有情感。歲月能夠帶走的，不過是些浮光掠影的記憶，而那刻入骨髓的深情，歲月亦會幫我們牢記。

是呀，“舊”字總是與歲月相依。任何人和事，要想變老變舊，總得經過歲月的磨練，它就像家常的白襯衣，沒有鮮豔的顏色，卻最耐看，最實用，穿在身上舒適，妥帖。

漸漸地，學會了放下負重的行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將日子過得有條不紊。空暇，讀一卷好書，泡一杯清茶，休憩在字裏行間，咀嚼着文字裏的韻味，就這樣，同時光一起，慢慢的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