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 有你隨筆小記
自小對你就十分依戀。
笑了,就撲到你身上肆意喧騰;哭了,就縮在你的臂彎偷偷難過;累了,就窩在你懷裏敉平勞乏;茫然了,就不管不顧地抱着你,卻只是自顧自地發呆。如今越來越稀疏於賴着你撒嬌的日子,忽然間回想起來,心底竟有些空落落的,更有些慚怍摻雜在內。你默默地陪着我踏過數載風雨,當我空暇時,是不是應該多陪陪你?
曾經,你是夜裏一棹晃悠悠的小舟
“媽媽,看,船,是船!”我拼命地踮着腳尖,企圖從石縫裏將整尾彩鷁囊括入眼。陽光嘩啦嘩啦地跌入水中,折射到黑曜石般的瞳孔,瞬間吞沒了周圍渺小的一切。我不由氣鼓鼓地轉過頭,不依不饒地喊道:“媽媽——有船啦!”
“噢,噢——船。”年輕的婦女在包裏窸窸窣窣摸索着東西,眼也不抬地迴應着,漫不經心的神態仿若一隻打着呵欠耷拉着耳朵的大白兔。
我忿忿地扭過頭,眼見着只窺得一隅的大船漸行漸遠,心底的委屈簡直如潮水般洶湧。
夜裏,我板着臉將自己縮成一團,並且堆了一沓報紙作為界限,便不再理會躺在一旁的媽媽。“寶貝,寶貝,怎麼了?”對於一向乖巧的女兒突然鬧了脾氣,這位年輕的'婦人似乎沒有絲毫頭緒。
我重重地呼着氣,終於忍不住脱口而出:“早上有船!我看不見,你卻不幫我……船走了,走了……”邊説着,淚滴兒一絲絲滾落下來,亮晶晶,圓潤潤,卻如同一顆顆利石,撞入媽媽的眼睛。
“哎,乖,乖,不要哭。”媽媽不知何時挪走了報紙,輕輕地攬過我小小的身軀,温暖的手深深淺淺地拍着我的背部,宛若一涓涼涼的浪水漫進了心底。她柔聲地説着:“感覺到了嗎?浪花親吻着你的身體,我和你躺在小小的船上,抬起頭,滿天都是星星……搖啊搖,搖啊搖……”
“搖啊搖,搖啊搖……”我禁不住跟着嘟囔起來,緩緩地闔上了開始打架的眼皮,又強撐着想要睜開。浪水還在背後搖曳,抬起頭,滿天都是黑黢黢的,又似乎是星星……我睡在媽媽懷裏,媽媽睡在船上,我們在小舟裏順着水流,搖啊搖,搖啊搖……
曾經,我睡在夜裏一棹晃悠悠的小舟上。
後來,你是卧室裏一排亂糟糟的書架
“怎麼這麼亂呢。”媽媽無奈地瞅着東一堆、西一堆的書沓,甚是無奈地唏噓,“這簡直就是書架了,卻也沒有一點書架的整齊樣。”
“你可不要亂動。”我警惕地望着媽媽手裏攥着的打掃器具,猛一把撲進書堆裏。滿滿的墨香登時溢了滿鼻,我頗是幸福地猛吸一口,隨手拿起一本似乎是講歷史的書籍,便津津有味地品讀起來,“喏,除了這片區域——其餘的,隨意。”
“唉——”媽媽再次無奈地長歎一聲,便插上吸塵器的插座,“嗡嗡”聲頓時響徹了整個卧室,“你説你啊,這麼些個亂七八糟的生活習慣,將來要是出了社會……”
我肅然地聆聽着媽媽苦口婆心的教誨,邊偷偷用餘光瞄着周邊。房間不很大,卻充滿了温馨的氣息,清一色交相襯映,給人以樸實的優美觀感。一架紫色的鋼琴靜待在一旁,明晃晃的琴蓋彷彿有珠光寶氣似的,勾勒出窗外一片綠蔭濃濃。復又低下頭,身下、身側皆是書冊,只需隨手一取、眼一瞥,都是白紙黑字端端莊莊。
果真是亂極了。
……卻也好極了。
我愉悦地勾起嘴角。這是獨屬於我的書架,我喜歡百無聊賴時便隨手翻看裏面的書籍,我喜歡動動手指就觸到滿紙油墨。這樣的小房間,甚是合吾心意矣。
於是後來啊,我就睡在了一排亂糟糟的書架上。
“媽媽,這是什麼?”終於有一日,褪去咿呀學語的懵懂,我拽着媽媽不依不饒地問着。就是那個夜晚,星星不多,一闕暖風在屋旁凌波輕舞,沙沙作響的樹葉猶如一曲小令。天邊一抹月的清輝不經意間拂過你的身體,拂過你乍然間望向我的笑彎的眼睛,伴隨着媽媽温柔的回答:“這是牀呀,你可以在上面休息、玩耍,甚至住在上面呢。”
“喔。”——於是,我慢慢地長大,有一天,你成為了我最渴望的小船;
“我想我愛牀,因為我喜歡休息、玩耍。”——於是,我長大了,有一天,你成為了我最願意駐留的書架;
“看,窗外的光灑進來了呢。”——我一把撲進你的懷中,淡淡的光輝輕攏着我的身軀,也輕攏着你,彷彿,我們住進了太陽裏,彷彿腳下是通往下一縷光的道路,我輕嗅着它獨有的氣息,嗯——總是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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