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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家庭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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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家庭的散文

我們家一共四口人:我、我的丈夫、大女兒、小女兒。我家歷來就有平等和民主的傳統。大人和孩子打打鬧鬧,不分上下。

四個人最方便開展文娛活動,無論是打麻將,還是玩撲克,坐下來就是一桌,從來就沒有三缺一的問題,也不會有人呆在一旁觀戰而心裏發癢。在國內時,工作和生活緊張繁忙,我們一家四口還經常忙裏偷閒,擠出時間來打麻將,玩撲克。剛移民到蒙特利爾時,丈夫時刻擔心被老闆解僱,孩子們學法語摸不着邊際,着實忙亂了一陣子,誰也沒有心情玩。在闖過最初階段的緊張和惶恐之後,我們又故伎重演,重新撿起了打麻將和玩撲克的業餘愛好

丈夫總喜歡提出奇談怪論。他説:“有的人家每天晚飯後出去散步一個小時。我們沒有散步的習慣,就改成每天晚飯後打一個小時的麻將或者撲克吧。”

出於對爸爸的尊重,丈夫的謬論居然得到了孩子們的同意。兩個孩子雖然闖過了法語關,但是學習還是很忙。她們居然每天晚上抽出一個小時來陪爸爸媽媽打麻將或者玩撲克,這份孝心和玩心真叫人感慨。

大家玩得很認真,把每天的戰果都登記在冊。丈夫把那個冊子叫做“功勞簿”。年終的時候,根據“功勞簿”計算總成績,排出名次。贏者得意洋洋,輸者垂頭喪氣。

其實,把那個冊子叫做“功勞簿”有些貶低了它的價值。它記錄的哪裏只是每天的戰果?每次的開戰時間、收兵時間、有紀念意義的戰例(特別好的牌局或者和牌)、到那時為止當年的累計作戰時間、不斷更新和完善的規則,都一一記錄在案。特別重要的是,它還記下了嚴重的違規事件、以示懲罰。所以説,它無異於我們家文娛活動的百科全書。大女兒做事循規蹈矩、井井有條,是百科全書的作者。

在牌桌上,一家人談笑風生,其樂融融。但是在事關勝負的時候卻絕不相讓。大女兒是麻將桌上的炮的兵司令,老是放炮輸牌。有一次放出一張牌來,另外三家都和。

“當然是歸下家和。”丈夫坐在大女兒下家,理所當然地説:“近水樓台先得月,這是規矩。”

“不對,”我提出了異議:“應該歸年紀最大的人和。尊老是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全家數我年紀最大,丈夫都比我小九個月。

“那怎麼行?”小女兒堅決反對:“應該歸年紀最小的人。愛幼是全世界人民尊崇的道德準則。”

“我看還是推倒重來,誰也不和最合理。”大女兒提議。但是她説話的底氣不足,因為她心裏明白,這個建議是肯定通不過的。

大家爭持不下。最後的決定是:三家都和。大女兒不樂意,噘着嘴把一條新規定寫進了“功勞簿”:“在一炮幾響的情況下,所有能和牌者都和”。

打麻將以丈夫的資格最老,年終結算的.時候,他往往是冠軍。我的麻將水平不高。有的時候一個小時打下來,一盤也沒有和。運氣最差的那陣子,我曾經一連三個晚上不開和。大女兒正往“功勞簿”上記賬,我氣不過,一把奪過來,把它撕成三四摞,扔進了字紙簍,嘴裏一面高喊:“你們這些傢伙,把我叫來玩,又害我不停地輸!”

大女兒珍惜地把“功勞簿”從字紙簍裏找出來,按順序清理好,重新裝訂在一起,並且鄭重其事在“功勞簿”的最後一頁記下了我的劣跡:“媽媽打麻將,一連三天不開和,發輸氣撕毀了‘功勞簿’。我從字紙簍裏撿起來,重新裝訂好,才沒有泯滅大家的功勞和劣跡。”

雖然在麻將桌上丈夫頗受尊敬,但是在牌桌上,他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萬人嫌”。撲克和麻將不同。麻將是一對三,每個人只對自己負責。撲克是兩對兩,相向而坐的兩個人構成一方,與另兩個人比拼。丈夫並不是打得不好,而是太糊塗。輪到他做莊的時候,他墊下的底牌不是多一張就是少一張。根據“多牌少牌垮陽台”的規定,莊家無論是多牌還是少牌,都算自動垮莊,所以只要輪到他做莊,基本上都會自動垮掉。兩個孩子一看到他就躲:“不是多牌,就是少牌,誰和你打對家!”

孩子們不要爸爸了,只好由老婆收着。於是總是我和他打對家——兩個老的對兩個小的。這下兩個孩子可就高興了,因為丈夫積習不改,還是數不清楚牌數。一輪到他做莊,他就“多牌少牌垮陽台”。孩子興奮得哈哈大笑,我也忍不住抱怨:“你怎麼不好好數數嘛!”

在大家的鬨笑聲中,丈夫終於吃不住勁兒了。一天晚上,在一連搞了幾次“多牌少牌垮陽台”之後,他突然大發雷霆,跳着腳喊叫:“什麼‘多牌少牌垮陽台’,你們都欺負我老了,數不清數,想着法子整我!”

爸爸雷霆萬鈞,孩子們都不敢吱聲了。丈夫總算保住了一盤莊。孩子們心裏憋着一股氣,默默無語地接着打牌。幾分鐘以後,丈夫覺得自己太沒有風度,太蠻橫無理,“撲哧”一下發出了羞愧的笑聲。

小女兒毫不客氣地説:“怎麼樣,自己也懂得不好意思吧?”

大女兒立即打開了“功勞簿”,把爸爸的這一劣跡原原本本地記了上去。

孩子們一年一年長大,先後離開了家。我家進入了“空巢”狀態。麻將和撲克這樣的四人文娛活動不得不中止。我和丈夫被迫搞起了雙人文娛活動:跳、五子棋和象棋。跳棋和五子棋我們倆互有勝負,我贏得甚至多一些。但是不得不承認,在象棋上丈夫比我略勝一籌。一盤棋下來,我總是被他殺得落花流水。

為了鼓勵我和他下象棋,丈夫制定了不公平的競技規則:永遠由我執紅先行。而且我可以隨時悔棋,隨便悔多少次,隨意悔回去多少步,而他必須摸子走子,落地生根。在不公平的競技規則實行以後,我連戰連勝。看到他輸得可憐,我有時候也發發善心,同意他悔最後一步。可是,到那種關頭再悔,已經為時太晚,他還是贏不了我。最後,他終於輸不起了。在一次看來必勝無疑的棋被我悔活過來,轉敗為勝之後,他突然跳了起來,怒髮衝冠,大吼大叫,把長期積壓的怨氣和怒氣都喊了出來。

“和你下棋真沒有意思,你根本不按照棋路走棋。”

“悔得那麼遠,還不如老老實實認輸,重新開始一盤!”

“和你下棋我越來越退步。將來都不能再和別人對弈了。”

…………

像觀賞一個暴怒的怪物,我兩眼注視着他,不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覺得可笑,臉上不禁下意識地露出了笑容。

大吵大鬧一陣以後,丈夫平靜下來,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真誠地向我道歉:“我的愛人。”這是他對我的稱呼。自從“空巢”以後,丈夫就再也沒叫過我的名字,卻嬉戲地稱我為“我的愛人”。親戚朋友們都説,我們可以就這一稱呼申請專利。因為任何人都把“我的愛人”用作第三人稱,在和別人説話提起妻子的時候使用,而我的丈夫卻把它用作第二人稱來直接稱呼我。“你別介意。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是生自己的氣。我怎麼會走得那麼差呢?把你的車都幹掉了,最後還是要輸!”

他拉着我的手硬叫我坐下來:“來,再來一盤。”贏棋的慾望表現得淋漓盡致。

“輸了就發輸氣。”我高傲地説:“誰還和你玩!”

“喂,我的愛人,快七十的人了,你怎麼還像一個小孩子?”丈夫用激將法動員我:“贏了就走,你怎麼好意思?”

“誰像小孩子?誰應該不好意思?”我反問他。

“我的愛人……”丈夫無話可説了:“呵呵。”他發出兩聲尷尬的笑聲,算是給自己搭了下台的台階。

我把丈夫的惡劣表現用電子郵件發給在外地工作和生活的女兒們。當天就收到了她們的電郵回信。

大女兒在回電中説:“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不過,我對爸爸的表現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小女兒講話最不客氣。在一陣“哈哈”之後,還要加上了一句教訓我的話:“你還嘲笑爸爸?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德行!”

在回電的最後,她們倆表達了同樣的意思:看到你們二老在生活中有這麼多樂趣,我們真高興。但願你們能夠返老還童,讓我們天長地久地孝敬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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