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大河經典散文

在我鄉下的老家，門前有一條大河叫薔薇河，流域面積一千八百多平方公里。綿延不絕的河水滋潤着兩岸莊稼禾苗，滋潤着樹木花草，哺育着生生不息的家鄉父老，是我親愛的母親河。 它那高聳的河堤，茂密樹林，平坦的河灘，寬闊的河流，帶給村莊四季的風光。

不必説”稻花村裏説豐年，聽取蛙聲一片”的豐收景象，不必説“滿樹槐花滿樹蟬”的喧囂場面，不必説”晚上回來魚滿倉”的喜悦心情，也不必説“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牧笛聲聲。單就那靜靜地河流及多彩河邊，就有無限風光和無窮的樂趣，讓我流連，讓我沉醉。

大河蜿蜒着穿莊而過，河堤兩側是高大整齊的槐花樹，遠望，長長的樹林帶似巨龍擺尾，甩向遠方。河灘上是低矮廣袤的小樹林，樹下綠草如茵，放牧的牛羊出沒其中，時隱時現。堤坡根處，一行大柳樹擦邊而起，春風吹過，它總是率先睜開睡眼，展開笑眉，點綴在兩片樹林之間，顯身影婆娑，風姿綽約，引領着周圍樹木競相放綠，展開一片綠色天地。滿地的青草，延伸到了河畔終於唱起了主角，毫無遮擋地獨享陽光，憑藉臨近河邊得天獨厚的豐澤滋養，生長得更加旺盛茁壯。

令人讚歎不已的是，爬上大堤，走在任何位置與角度，都視野開闊，近景遠景盡在眸中，令人心曠神怡。而到了春天，從河堤至河畔，形成蒼綠、翠綠、碧綠的色差，既讓人體會到鬱鬱葱葱的蓬勃生機，又感受着色彩變幻的審美愉悦。更美妙的是，兩岸對稱的景色因地勢由高及低與河牀組成一個上弦弧，與天的蒼穹相互呼應與對接。湛藍的天空，碧綠的大地，天空有白雲點點，地上有流水汩汩。穹蓋四野，水映蒼穹，是天地最完美的融合！

我和鄉親們就在這天地間悠遊。

那時，村裏沒有自來水，河水是唯一的飲用水源。冬天裏，最熱鬧的是早晨和傍晚，男女老少挑着水桶在大橋底下的冰面上鑿洞取水。因為冰層很厚，鑿洞艱難，大家只好在僅有冰窟窿前排隊挑水。我這個只能挑半桶水的小大人也位列其中。彩霞每每投射到晶瑩的冰面，折射出美麗的彩虹，映紅了鄉親們的臉龐。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常常不經意間，一條大魚就在腳底的冰面下游動，引起人們跟蹤追逐和圍追堵截。聰明的魚兒知道人們隔着冰層對它奈何不得，突然間就一個急轉或驟停，逗得人們團團轉兒，但它卻若無其事地在冰下悠然的懸停，惹得我們在冰面上用腳跺，用扁擔捶，直至搬來石頭使勁地砸。冰還沒有洞開，魚便踧而遠逝，沒了蹤影。

夏天則是我朝思暮想，日日期盼的季節。夏天的河裏，是我的天堂，河崖是我的樂園。夏天裏不僅可以逮魚摸蝦，揀螺拾蚌，還可以捉龍蝦、摸蜆子、採蘑菇、拾地皮，更重要的是，可以和小夥伴們在水中盡情地玩耍。

我的家離大河的距離很近，出門徑直南走，直抵大堤，距離不過百步。每天午飯後，丟下飯碗，便越過大堤，穿過河灘，直奔河邊而去。一路上，耳邊是長鳴的蟬聲，頭頂是盤旋的蜻蜓，腳下是開道的螞蚱。它們都是我親密的朋友，但在此時，我常常無暇顧及。迫不及待地下到水中，享受着我的清涼，我的極樂。

在水中最有趣的是打水仗，小夥伴們在淺水處潛入河底，一手撈一把淤泥，對準夥伴猛砸過去，而被攻擊的'一方迅速潛入水中以閃避打擊，並在水底抓起淤泥竄出水面進行反擊。倘若不幸被擊中，一方是滿頭滿臉的不堪， 一方則是幸災樂禍的狂笑，隨着一個悶子上來，一切又恢復了原樣，甩甩頭上的水花，繼續酣戰。

年齡稍長，打水仗就顯得小兒科了。慢慢地學會了技術含量較高的游泳。有浮水、踩水和潛水，浮水有狗刨式打嘭嘭和倒行的漂仰；踩水是隻用雙腳蹬水，但肩部以上必須在水面上移動，雙手可以託舉物品。這種泳姿適合水上運輸。我常常到青草茂盛的對岸割牛草，然後水上運輸回來，很輕鬆便捷，讓同伴們羨慕不已。潛水是身體全部入到水中，越深越好，適合水下作業，比如到河中央深水區的谷底摸蜆子，就考驗着潛水的功底。游泳比賽方法有很多，有比潛水深度的河底摸蜆，以多取勝。有比踩水的重量託舉，量大為贏。更多更便捷的是比速度，有千里長河橫渡，有十里逆流縱遊。

漂仰是我水中最愛，它消耗的體力最少，而遊的速度最快。還可以把身體靜息於水中，將四肢隨意伸展，身子斜躺於水中懸浮，十分優雅，身體輕盈得如同進了太空般舒適飄逸。漂仰時仰面向上，只留眼睛和嘴巴在水面上，炙熱的太陽烤不到我，悶熱的氣流襲不到我，只消享受這水中的清涼是了。只見湛藍天空上白雲悠悠，蜿蜒大堤上茂林幽幽，河灘上整齊的楊柳以及河畔萋萋的芳草盡收眼底。

遊累了就到岸上步行，赤腳感受水岸交界處的軟泥和水草的輕柔，軟泥按摩着腳掌，水草輕撫着腳面，還有淺水輕輕拍打着腳踝，愜意至極。邊走邊欣賞河灘的青草及水邊的嫩柳，看蝸牛徐行，瞅小魚淺翔，觀河蚌留跡……

那時的我對秋天沒有什麼認知，秋天的蕭瑟並不能引起我一絲的傷感。相反，看到滿地的落葉，我會欣喜，我知道來年它還會放芽。我會用耙子將它們耬在一起，運回家。還會呲溜躥到樹上，將那些枯枝打落下來，一捆一捆地綁好，和秋葉一起作為冬天柴禾。沒有樹葉的樹林，望上去有一種疏淡、簡約和蒼茫的美。

抬眼凝望南飛的大雁，滿眼的迷茫，滿心的好奇。知道它們要去遠方，卻不知道遠方是在哪兒。在河邊行走，延伸的河流常把我的目光引向遠方，我曾踮起腳尖極目眺望遠方，卻看不清遠方的模樣。

大概遠方在天邊吧——心裏這樣想着，止不住對遠方的嚮往……有朝一日真的到了遠方，才發現，變幻了時空，家才是遠方。曾經引領我向往遠方的那條蜿蜒的大河，卻又像飄帶一樣，悠悠的從另一個天邊飄來，飄在眼前，飄在心上……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每當聽到這首歌時，我不禁心潮澎湃，神思飛揚，因為我家的門前也有一條大河，我的村名叫條河。我是喝着河水，在河水的沐浴中長大，我深情地思戀着我的家鄉，思戀着家門前的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