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感唯美散文:斷層的童年

這是我嗎？他拿起手機對着自己的照片觀察了好久，指着剛剛被姑姑用微信發過來的照片問道。

咋不是你？你看，這不是你小時候穿的衣服嗎？還有你母親親手給你做的棉鞋。姑姑在微信裏回答道。

他撓了一下頭，思索了一會兒，接着又追問道：不會是誰偷穿了我的衣服吧？這個人我咋不認識？

這就是你，你忘了？這是是當年我親自給你拍的，你再看看旁邊那個女孩，那是你姐

我姐？這是我姐？咋一點兒也不像呢？

這是前幾天他和姑姑的聊天記錄。

在之後的幾天裏，他經常對着這張照片發呆，有時偶爾會有幾顆眼淚滴在上面。

他不喜歡拍照片，所以他的手機裏沒有多少他自己的照片，因此他對這張突如其來的照片視若珍寶。

這個男孩是誰？他真的是小時候的我嗎？他開始考慮這個在別人看來十分荒唐的問題。

他很想知道答案，但是沒有人能夠告訴他，讓他心服口福。

他的童年是在一個小山村度過的，他的記憶裏只有和小夥伴們一起玩兒的場景，但是唯獨對他小時候的長相沒有任何印象。

小時候的他很喜歡拍照片，每到年底家庭聚會的時候，他總會湊在最前面，但是這些照片都在他外婆家，他家一張都沒有。

他的爺爺奶奶只有一對兒女，除了父母之外，他還有一個姑姑，但是在他出生之前，他的姑姑就遠嫁他鄉了，他從奶奶的嘴裏得知那個地方叫做北京。

在他的姑姑嫁出去以後，他的爺爺奶奶就沒有和他的父母分家，一直住在一起。

在他的記憶裏，他的姑姑在他很小的時候，帶着他的表妹回來過一兩次，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他的表妹叫晶晶，留給他的記憶，只有那個胖嘟嘟的臉，以及那兩個笑起來若隱若現的小酒窩。他很想去姑姑家，但是當時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家到底住在哪兒。

他只知道奶奶所説的北京在中國北方，他有的時候會幻想，如果從他家一直往北走，就能到達姑姑家，能和他好久不見的表妹玩。現在想想，他這些想法根本不可能實現，因為他家住在秦嶺深處。

在他五六歲那年，姑姑帶着他的表妹回到了他的家中。他早已不記得當時和他的表妹説了多少悄悄話，鬧過多少矛盾，但是他依稀記得姑姑給他以及他的姐姐等人拍了好多照片，並在回北京之前，把這些照片全部洗了出來，親自送給了他。

他在得到這些照片後，喜出望外，在接下來的那段時間裏，他幾乎每天都會在這些照片取出幾張拿在手裏玩。

天真的他還以為這些照片會給他的童年帶來無限的樂趣，但是母親的一個決定改變了這一切

就那麼幾十張照片，一直這麼玩兒也不是個事兒，總有一天會全毀在他的手裏。想到這兒，他的母親就決定幫他先收起來，等他長大了再給他看。

有一次，他用剛剛玩過泥巴的那雙髒兮兮的小手，把手裏的的照片弄得就像花臉豹子一樣，還弄破損了幾張。他的母親就以這件事兒為由，狠狠批評了他一頓，還把那些照片全部都收了起來。

他只記得他的母親把照片放在一個紙袋子裏，至於放在哪兒，他一直都沒找到。漸漸地，他也忘記了這件事兒。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也許是一兩個月，也可能是五六個月吧，他突然想起了那些照片，就鼓起很大勇氣，問母親：媽，我那些照片呢？我想看看它們！

好兒子，我先幫你收起來，放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等你長大了，我一定讓你看！

我想我表妹了，我想看看她，就看一眼！他説着並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母親

母親一下子就心軟了，説道：好吧！我這就給你拿，你不要像上次一樣

説着母親把他帶到了一個貼着後窗户的屋子裏，這個屋子雖然有一個窗子，但是這個窗户很小，採光也不好。再加上面積不足十幾平米，所以母親就在裏面放一些雜物，平常也不經常來。

母親把地上的雜物撥向兩邊，開闢了一條路出來，拉着他的小手在一個很高的櫃子旁邊站住了。

他感到很奇怪，這個屋子他都找了好多次了，就是沒找到，母親會把照片放在哪兒呢？

正當他疑惑不解時，母親順手把靠在櫃子旁邊的高凳子挪過來踩在腳下，將櫃子頂上裝有照片的袋子取了下來遞給了他，並説道：給你！照片在這兒，這次千萬不要再弄壞了！

他收到照片後，顧不上檢查，就跑了出去，邊跑邊回答道：知道了

當跑出去後，他才發現手中的紙袋子已經被老鼠咬破了，於是，他就急忙打開袋子，裏面的照片已經被咬得面目全非了。

看到這一切，他就像突然被誰抽掉了骨頭一樣攤坐在地上，鼻子一酸，眼淚充滿了眼眶，哇哇大哭起來。

這不是給你拿出來了嗎？你還哭什麼呀？母親從他的身後跑過來問道。

你看！你自己看！這就是你給我説的'替我保管好？他抽搐着對母親説。

母親到他身邊後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就把他樓在懷裏，安慰道：不要哭了，寶貝，都是媽媽不好，媽媽不應該把照片放在那兒那天太陽火辣辣的，風吹拂着樹葉，沙沙地在他的耳邊作響

從那以後，他不再喜歡拍照片了，每當家庭聚會的時候，他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脱，就這樣，他漸漸地在他外婆家的相冊裏消失了。

不僅如此，他也失去了自信，很多時候甚至不敢去照鏡子，害怕自己的長相嚇到自己，給自己拍照片那就更不可能了。

白駒過隙，轉眼間，十幾年過去了，他對母親當年的行為也不那麼耿耿於懷了，他更恨的是啃了他照片的那些老鼠。母親畢竟是他最親的親人，一直和他的母親僵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

在他22歲這年的年底，他在微信上得知姑姑回來了，顧不得思考，第二天就坐汽車趕了回去。

姑姑沒有多大變化，和他記憶中的相比，只是變胖了，臉上的皺紋也變多了，這無情的歲月！

雖然他和姑姑好久不見了，但是彼此並沒有感到生疏。那天晚上，他和姑姑有説不盡的話題

好久不見了，你在北京過得還好嗎？姑姑！他坐上牀問道。

挺好的，就是北京比這兒冷多了。

我從小就十分喜歡北京，你這次能帶我去嗎？我就想在那兒呆幾天

我給你説，晶晶也整天吵着鬧着要去其他地方，都被我拒絕了。你想想，你現在是學生，又不賺錢。你父母賺錢不容易，你去一次北京要花多少錢呀！再説了，你現在去北京能幹啥呀？無非就是去玩幾天，見見世面。等你以後上班了，自己賺錢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那時候你就可以和晶晶見面了。

那你這次怎麼沒有帶晶晶呢？

噢，晶晶呀，她這幾天學校有事兒，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

你能給我找一張我小時候的照片嗎？我很想看看我小時候到底長什麼模樣。

當然可以，我回北京了一定幫你找找

恩恩！他聽了欣慰地笑了

那天的夜靜悄悄的，他和姑姑一直聊天聊到很晚。

他的姑姑和他呆了兩天就坐火車回北京了，他也坐汽車回到了學校。

幾天後，姑姑通過微信給他把照片發了過來。

得到照片後，他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興奮，而是看着小時候的自己陷入了沉思，不停地反問自己：這是個陌生的小男孩真的是小時候的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