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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裏的樹園子經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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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前,家鄉幾乎所有的村莊都有一個屬於集體所有的樹園子。至少在我的家鄉甘肅永昌是這樣。

隊裏的樹園子經典散文

這種樹園子大小不一,大者有二三十畝地,如我們村的園子。小者不過七八畝地,如鄰村的杏樹園子,不過七八畝地。種的樹也各式各樣,大凡在當地能夠成活的樹木都可見到,當然,多是常見的楊、柳、榆、沙棗、杏之類。

只所以不用更加鄉土的如村裏、鄉村之類的説法來命名這篇文字,是因為我固執地以為,這個記憶中的園子只屬於那個當時被稱為“隊”的村莊,而不是現在被稱為“社”的村莊。雖然,村莊的名稱末變,但是,園子已隨着“隊”的結束而消失了許久。

家鄉人對種樹是十分熱愛的。家鄉的村莊大多以姓為名字,但是也有以樹命名的,如一個叫黑樹莊的就是,據説不知何年前有一片黑壓壓的樹林。還有如“四個墩”,除了有四個土墩之説外,口頭傳説中指村口那一排修剪整齊,有四個明顯層次的大樹,遠遠看去,猶如四層樹墩,年幼時這些樹們還在,不知這個説法是鄉人杜撰還是臆想,但是鄉人對樹的熱愛由此可窺一斑。

隊上的園子該是興起於上世紀五十年代集體化的時候。那時的人們還沒有意識到如今土地和水的'珍貴,每個村莊都會選一塊沙礫多的、在村莊西北的土地做為園子所在,主要是考慮常見的西北風。我們村的園子就在村莊西北三面環路,一面為崖的地方。每到夏天,村頭的水溝中總有些許細流,除了鄉人為澇池積積水以外,大多都流進園子。所以,園子總是綠草萋萋、綠樹成蔭的。

以前種樹時也不如現在的這樣講究,花錢買來育好的苗木栽種。而是春天修剪園子時,選一些粗壯、筆直的椏枝,剪去所有的毛條,然後在澇池中選一個向陽、安靜的所在,把粗的一頭放入水中泡上,十天半個月後,就會長出密密的粗壯的根系來,然後在某一天,隊長喊上一嗓子:今天種樹,於是,男女老幼都扛苗拎杴,一窩風地去園子裏面種樹。於是,在一年一年的往復中,那園子就有了規模。有時候也有鄉人悄悄地在樹苗中拿上幾棵,種於自家的房前屋後,對於這樣的行徑,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但是,隊長會在某個晚上的會上含沙射影地罵上幾句:別以為偷了公家的樹苗我不知道,那些樹苗從哪個樹上砍下來的老子都一清二楚。只是你自己種了,我就不説了,下次非扣你家口糧。

因為園子,村莊就有了明確的標識。杏樹園子是因為裏面的杏樹多,沙棗園子是因為裏面的沙棗樹多。村莊也因為園子而鮮活起來,到了杏黃季節,一些嘴饞的鄉人會約上鄰家:走,上六隊的杏樹園子摘些杏子。或是在幹活的空隙,故意掏出幾個來,這是我侄女他們莊上的。那些不經意間流露的自豪,不只是對園子的讚許。

因為園子,家就有了明確的目標。那些來來去去行走在路上的人,不管是回鄉的遊子還是初到的異客,總是先看見園子再看見村莊。看了園子,也就看見了村莊。於是,每看一個園子的出現,都覺得到家的路近了,又近了。

因為園子,本來單調的家鄉顏色就生動起來。春天,麥子剛剛播種,大地還是一片灰黃,可那樹的枝頭就悄悄地開始變色了,先是若隱若現的,既而逐漸發亮發翠,緊接着,葉芽就會冒出來,總是先綠了村莊的顏色。而園子地上的草,也會在某一早上探頭探腦地現出一片嫩黃。於是,在園子的帶領下,整個村莊就變成了綠的世界。到了秋季,地裏的莊稼從開始變黃一直到收割完成後,那園子的深綠仍然堅守在村莊旁邊,直到深秋來臨。即使在冬季,那高大的樹們也在單調的土地上撐起一片凹凸來,何止不是一幅風景。

因為園子,既是有風口之説的家鄉“佔路道”一線的村莊,在園子存在的時候,風也小了許多。常常,大人們抽着旱煙,聽着風中“嘩嘩”作響的樹,春天説:幸虧這些樹,要不地就吹乾了。夏秋説:要不麥子就麻噠了。冬天説:樹擋了不少風呢。

鄉村人們對園子是無比愛護的。除四周修起一米多高幹打壘的防護牆外,還有人一年四季地守着。不是怕賊,而是怕意外撞入的牲口或者不知輕重的孩子們,破壞那些幼小的樹木。胳膊粗的枝條要四五年長呢,老人們總是告誡着。而村莊的孩子最美的遊玩場合都是在園子裏面。捉螞蚱、撲蜻蜓、掏鳥蛋,打沙棗,總會在園子流連忘返。女孩子好些,最多就是央求鄰家的男孩折幾枝沙棗花、杏花,或是這些果實快成熟的時候,揪上幾顆解饞。而男孩子則不同,會爬上樹的頂端,在那晃晃悠悠中得意洋洋;還會折一些指頭粗細的楊柳枝條,做一種“口哨”。最可氣的時候,是折枝掐花,杏花開了,沙棗花開了,折上一束。找一瓶子插在水中,家裏立馬就有一股清香;或者在果實剛剛青中泛黃的時候,就偷偷地先嚐為快。這樣的時候,總是大人們呦三喊四的時候,那折去的嫩枝,恰恰是來年花蕊的所在,今年掐了,明年就會少開許多,同時,爬樹還有一定的危險。可這種也是孩子們玩的最瘋的時候,常常是聽見大人的叫聲,或者是身體在密不透風的頂端和大人捉迷藏,或者是偷偷地從另外一面溜回家去,然後裝出一付沒有去過的樣子。小時候的一個夥伴,就因為爬樹而拐了腿,從而留下終身的遺憾。

大概是七十年代中期,生產隊要蓋草棚,需要兩根大梁。有人主張把園子裏面的大樹放上兩棵,可爭論許久後,還是派了幾個勞力,趕着馬車去了涼州。幾天後,鄉人拉着兩棵遠沒有自家樹大的白楊樑回來。有人揶揄:大清早上了趟涼州,想着去找個丫頭,拉回來兩個木頭,進門時摔了個跟頭。隊長把黑臉一拉:自家的長在地頭,別家的橫在牆頭,算不清就是個懵頭,再胡説咬掉舌頭。

而如今,那些園子早已不再。但是心中關於家鄉的那片綠,卻是我無法揮去的一個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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