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春天抒情散文

其實不用追問：為什麼我頻頻的守望總是同故鄉有關，總是和故鄉明媚而温暖的春天有關。或許那是生機和希望的一種寫意吧？或許什麼都不是，誰知道呢？那只是一個鄉村孩子美好的夢想和憧憬而已。就像兒時的我，當我從炊煙漸起的村莊走向一望無際的田野，我就知道，那綠色的禾浪那綠色的清風，正在温情的將一個鄉村少年的心悄然浸潤和簇擁。

還是説那生機勃勃的庭院吧。彷彿一夜之間，院子裏的桃花就開了，梨花也開了，農家的屋舍裏瀰漫着早春些微的芬芳。菜園裏綠意盎然的時候，許多漂亮的小鳥不知從什麼地方飛過來，它們雀躍在花朵滿枝的果樹上，不停的歡快的嘰嘰喳喳，彷彿跟鄉村孩子一樣，在熱切的擁抱着已然到來的春天，在盡情歌唱着春天的到來。鳥兒停止歌唱的空當，就見菜園裏忙碌的母親抬起了頭，母親望着瓦藍瓦藍的天空，臉上掛滿了歡快和滿足的笑。這時有一縷春風漾過來，又有一縷春風蕩過來，温柔的拉扯着母親樸素的衣襟。母親再次彎下腰去，仔細的侍弄着她生命中的綠肥紅瘦。

春天裏該是鄉村孩子的天堂和樂園吧。就像兒時的我，時常用驚奇的目光打量着這世代生息的村莊。道路兩旁的楊樹和柳樹，早已披上了神奇的綠裝，最嫵媚的還是槐樹，滿樹的碧綠，滿樹掛滿了一串串粉白如玉的槐樹花，那花在空氣中傳遞着迷人的芬芳。大概每一棵柔嫵的槐樹的前身，都是一個漂亮的愛美的村姑吧？要不輕風吹拂過來的時候，樹下的一個懵懂初開的少年，怎麼會聽懂鄉村少女那花瓣般的心語呢？沉醉的村莊在一場春雨中醒來了，一場場透澈的清亮的春風，像無數少女伸出的手，在一遍遍輕撫着村莊滄桑而飽滿的年輪呢。

村莊總是和春天很近很近，村莊總是和田野很近很近。其實田野是什麼呢？田野是春天任意塗寫的巨大的多彩的畫布吧？伴隨着和風麗雨和柳暗花明，沉寂的田野就不再單調了，那一排排嫩綠的禾苗的詩行，總是在春風耐心的梳理中，生髮出夢幻般的呢喃和微響……小時候我就喜歡佇立在春天的田野上，我望着明淨而高遠的天空，輕撫着身邊稚嫩的禾苗，一個鄉村少年陳封已久的夢就開始破殼了。我是想知道自然的春天和人間春天的異同嗎？我是想知道一隻小鳥的飛翔和一顆心的飛翔的差別嗎？我不知道，我稚嫩的.純淨的目光，正在追蹤着一隻斑斕的飛鳥在天空中翩翩起舞。

春天該是最早光顧村西的那條小河吧？那條小河清清亮亮彎彎曲曲，也不曉得什麼時候從天空中像飄帶似的墜落下來。小河就這樣歡快的奔流着歌唱着，它雖然名不見經傳，它雖然渺小卑微，但那卻是我兒時見到的第一條真正的河流。它應該是家鄉大地上最粗壯最抒情的一根血管吧。不過冬天的小河並不好看，嚴寒封殺了它纏纏綿綿的歌喉，一場厚厚的銀白的堅冰，無情的將它細瘦的身軀覆蓋。

不過到了春天就不一樣了，到了春天河水清清亮亮的奔湧着，兩岸長滿了茂盛的碧綠的青草，不時有成羣的水鳥在河流上方起起落落。小鳥該是戀上了這條河流和這片肥美的芳草地了吧？還有年少我的每次放豬時，總喜歡來到清幽淡雅的小河邊，一個人靜靜的躺在潔淨的草地上，看一隻紅蜻蜓疾速的劃過，看天邊的一朵白雲從頭頂上悠然的飄過。這時候我會痴痴的想，如果我沿着奔湧的小河晝夜不停的走下去，我會走到世界的盡頭嗎？我會走到天涯海角嗎？我會走到地老天荒嗎？想得頭大的時候，我扯斷一根青草放進嘴裏，一股淡淡的草香温暖着我的味蕾，我已然知道，春風已經吹亂了一個鄉村少年的黑髮和密而不宣的心事。

許多年過去了，許多年又接踵而至。可是我再也走不回家鄉的春天了，再也走不到生命和夢的源頭了。我經歷了那些繁華似錦的春天，只是温暖一個遊子悽清的夢境的理由而已，只是我對經歷的村莊、田野、小河和小鳥的一種回望，它們已經塗寫了我生命和記憶的底色。而這豐富的底色，只能是故鄉的春天慷慨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