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節懷想

學生生涯在還未結束的時候，已開始讓人懷念。昨晚漫不經心地撕日曆時，忽然意識到，又快到一年教師節了。記憶倒帶到我們變着花樣給老師過節的趣事，心頭的親密感輕輕一皺。要跟他們説教師節快樂呢，我想。

人生中遇到很多老師，而對我產生深遠影響的，是我的國中班主任。

她那時三十來歲，最喜歡把語文課上成“洗腦”課。我們常常是拋開課本，聽她講她經歷過的人事或者是她往屆學生的近況。回過頭看那時候的課堂風格，大概就是勵志雞湯和治癒牌鎮靜劑的混合吧。但對那時的我們次次奏效。也算是在易於傷春懷秋或開懷瘋癲的青春期開頭，碰上了一句話就足夠讓人飽含熱淚的安撫。時時保有期待的安撫。

國中生活對我來説是比較輕鬆的，成績不錯，真心朋友也常在身旁。班幹部選舉時，大家選我當班長。相當不意外的，當時的我只想逃走。懶得管別人啊，也不知道什麼叫做樹立威信，凝聚班集體。我自以為做得最好的就是為同學服務了，但做事就好了，像頻率極高的班長會議等公開事宜，我總會膽怯又不屑。她當然不接受我的'拒絕。

“大家這麼選的，那班長就是你。試試看，再下結論。好嗎?”

後來班長一直做到畢業。雖然直到畢業也沒學會如何控制那個全校男生最多的班級，但收穫的，是一次次組織班會、黑板報、運動會的情誼、勇氣和自信。在這期間當然少不了她的支持與讚美。印象最深的，是她怕我無措告訴我“不用費力管，把名字記下來就好了。”;皺着眉勒令我趕緊補習來拯救數學成績;在隨筆本上寫的話語，一兩句或是滿滿一頁;提前招生考試前在操場上給我的安慰“開開心心回去上課，可以嗎?”;以及，每次朗讀我作文時眼裏的笑意。

所以，在我很重要的國中三年時光裏，她無疑是我最好的禮物。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這樣的話也許會太嚴重，但她確實曾讓我感到，沒有比當下更快樂的時刻，相信心地可以漸厚實，未來也不會覺得孤單。

這不是一篇，作為好學生因為得到老師的愛護而發表的感謝陳詞。國中的班級裏，每一個人都愛她，甚至以她為傲，這正如她從不吝惜對每個孩子的關注和引導般慷慨。畢業多年後，我們這批浩浩蕩蕩回校看她的擁躉，讓門衞打電話再三確認才肯放行。

教書是一回事，付出是另一回事。現在的我，愈發覺得那真是一件很難的事。要怎樣將各色各樣未定型的生命個體包容於心，怎樣找到每一種適合他們各自的成長指南，怎樣在身心疲憊的時候仍然相信所做的努力是有用功。我想，這真的也是一種偉大吧。

不不不。這是一種慈悲。是龐大而深切的温柔。

有時候，不是不甘心，也不是不放心，是我們需要一顆等待的心。

在九年級時某篇隨筆的頁尾，她寫了這句話給我。那時開始，我便把它當做某種尚不能完全理解的人生真諦記着。我想，後來的我，總會，慢慢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