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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美文隨筆

文學1.08W

飛機在低空從我頭頂飛過,然而我看不見軌跡。——大抵是由於,它聲音太響而蓋過通話聲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為我的四周已是黑夜。

午後美文隨筆

1

週末。同其他日子沒有任何區別的一個平常的早晨,掙扎着爬起牀來,褪去睡衣,把頭髮整理好。

來信中這樣寫道。

“我這一年並沒有被什麼人刻意記住,也沒有去刻意讓什麼人印在我腦海。所以自身的主色調到底是怎樣的,以及是否保持這樣的狀態我就會感到難過,這我倒不是很清楚。”

接着,“不過你現在還記得我,我很高興呢。”

都什麼時候了,還用信箋。我默默抱怨着,因為這封信的緣故,我在清早便被人從門外叫醒。大概郵件上沒有寫具體到單元樓的原因,郵遞員把它放在了門衞處。不過還是很感謝他能一臉熱情的給我送上門來。我的週末的充足睡眠也這樣被驚醒,但其實很大部分原因還是那封信的內容所致。

我們已許久未聯繫過了。想到這一點時,我便珍視起了那封信來。他在與我同年大學聯考未果後,我們已很久沒有聯繫過。那天,出於某種懷念性的目的,我鼓起勇氣向他發去了一封電子郵件,當然是本沒多大期待他可以看到的。

我:“好久沒有聯繫過了,你變得開始有了可以引人注目的一點顏色了嗎?”

也許內容有些奇怪,但我一直以來都是和他如此交流的。這樣有些俏皮的溝通,可能是在與那個人的來往中已經習慣的。在一節課的時間裏,就在我覺得會勾起他什麼不好的回憶而猶疑不決是否將它撤回時,他已回信。內容是“目前手機不方便交流,請把你的收信地址發給我。”

我有些驚訝。

同時我想起了高中那一年的嚴格規則,特別對已經失敗過一次的人來説,即便老師和家長不言語,自己想必也已有了足夠的自覺。我忽然覺得打擾到他。但還是把地址用括號附在了一句話的最後面——

“嗯,我只想問候一聲而已,可以不用回信。”只不過用了小字號和淺色字體。又想了想後,我刪去了“嗯”,換成了“打擾了。”原來這種沒由來的距離感真的存在。

2

我從廚房倒來一杯媽媽餘下的咖啡,還是温熱的。一邊坐在客廳靠陽台一側的沙發上繼續讀着來信。

他接着寫道。“當然,這種高興不是簡單的被人記住的高興,而是被某個人忽然想起的高興。不過你的言辭什麼時候變得畏縮起來了?按照你的話應該説‘啊,我的地址可是在天空之城所以你找不到呢。’這樣的話吧。”我默默地把它按在腿上,並對着桌上的茶杯呼出一口氣以調整心情。

“我現在一切都好,只是目標有些不明確而已,不用擔心。因為接下來僅剩下一個月的時間,這應該會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封信件,所以我才儘可能寫得多了些。”

我看了看,兩頁信紙。其實也算不得多。

“我們最後一次聯繫記得應該是在去年大學聯考結束後的六月下旬吧。那時的天氣真的很熱,但我沒有前往郵局取錄取通知書的經歷所以沒有親身感受過那條熱瀝青的真實温度。這話在你看來可能有些自嘲吧。”

那條熱瀝青的温度,可能我也不怎麼記得。但是去年的夏天的確出奇的熱,地區新聞有播報馬路蒸熟雞蛋的事情,只是真假無從辨別。我換了一個姿勢,把頭髮扔到一邊。

“另外,我之所以用信件的方式,也是因為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並非它一直壓在我心頭,而是如前面所説——我想盡量變得明確些。在交換結果的那天我對你撒了一個謊。其實我填報的第一個學校不是在省外,而是你目前所在的那所高校。當然我不是什麼追尋他人的腳步的人,只是自己內心很想去而已。雖然不自量力的被淘汰掉就是了。”

“欸……”我兀地把身子坐直。陽光若隱若現的透過窗簾的縫隙映到地板上。

時常在想,在從意識初步覺醒的整個學生時代,能遇到的可以互相指着對方鼻子説足以讓人惱怒的話,即使兩個人都沉默着也不用猜測——因為那沒有必要。這樣的人能有多少。仔細想想,可能那根本就不存在。因為這世界儘管有和你相似的人,卻絕不可能有和你一樣的人。那麼也就無法做到真正的理解你。當然,這是我很久以前的想法。

我翻到信的第二頁。

“接下來雖然有通過的但被我單方面放棄了,‘看不到前路的路就該另擇它路’,我雖然這麼想着還是一面向你發去賀詞一面悲傷了一個下午。而那種東西的餘味可能到上個夏天的盡頭才完全散開。我告訴你這些因為我想讓自己的想法更確切一些。今年的夏天,我的選擇可能還是不會改變。這是我對你那句有關顏色的話的全部回答。”

“他原來是這樣一個執着的人嗎?”我很瞭解他,所以才會疑惑。他既不會追尋他人的腳步,也不會執着到一直在原地打轉。他只是個有些孤獨的人。

而這封信件大概會是我收到的最後一封用黑色簽字筆寫的書信了吧。畢竟速度奇快無比的網絡已然代替了這需要經過漫長時間的等待且費手腳的手寫類物件。我不覺得它能更有趣,但感覺較之盯着屏幕,那種有所期待的感覺更棒。我這麼想着——

“或許我們這一生都會在不斷期待中度過。”這話彷彿從廚房的最深處傳來,有些朦朧不清但仍可辨識。我抬頭望去,什麼也沒有。

當然什麼也沒有。那是他在高中分班後的一個午後對我所説的話。那是我們第一次同班。記得木心説過,友誼的深度,是雙方本身所具有的深度。淺薄者的友誼是毫無深度可言的。而我們是否被雙方所具有的深度而吸引呢?我倒希望是這樣。其實我們更像兩隻午後獨自留在池塘的小鴨。——如同抱團取暖一般,向對方呆呆地介紹着自己。

我振振地告訴他,我不孤獨,我有朋友,只是自己喜歡一個人而已。他便笑着説出來上面那句話。“或許我們這一生都會在不斷期待中度過。”你能理解嗎?我一直很想理解但找不着北。後來再向他詢問時他也只是含糊着沒有解釋,只不過看樣子有些不好意思。

就這樣來來往往一學期,我發現他的確是個有意思的人。喜歡慢慢的釣魚,喜歡看晦澀難懂的書,也把無賴派代表的作品都買了來存放在他離學校僅五百米的家裏,製成書架。他的家我只去過一次,為了不引起誤會,我在他父母都不在家的情況下去喝了下午茶,房間的整潔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其實最驚訝的還是他竟然連泡茶都有些撇腳,用茶具時連水和茶葉的順序也會記錯。他孤立的身影頓時讓我覺得有些可笑。

下午茶後他自信的邀請我到傍晚時分的河堤散步,在他的慫恿下,那個午後果真成了我難忘的午後。因為我穿着繫帶裙的緣故,那裏的風大得我不得不一直蹲下身子享受他口中的那個午後的傍晚時刻。他嗤嗤的笑着,並時不時以奇怪的角度望着遠處紅黃色的天空。那個瞬間我忽然覺得很美。

嗯,回憶是碎片,不是會湧現的泉水,也不像它一樣會靜靜流淌着不讓人察覺,而它甚至還會扎到手。當我放下手中的信件時,回憶接踵而至。信我並未讀完,因為往後是一段我都已背下的西貝《路人》裏的話。

畢業時,在主教學樓前拍集體畢業照我故意擠到他的旁邊去,他在畢業典禮結束後邀請我去他家挑一本書以作紀念,但我並沒有答應。仔細想來,我們可能互相在言語上慰藉過多次,但也從未有過實質性的舉動,比如連禮物也未曾互相送過,生日快樂也僅説過一次。更多的,是我們在學校圖書館、無人的教室以及一棵古樹下的閒談,聊過去,未來,現在,也提及所謂個人之於羣體的孤獨。

即使被淹沒在人羣中,個體仍不會改變。他説過這樣的話。

“接下來的目標?”他在畢業典禮結束後與我分路時問道。

“找到能以靈魂相稱的`人。開玩笑的。”

“很難吧。不過大致都是一邊迎合他人一邊彌補遺憾罷了。我説相遇什麼的。”就這樣,在他有些認真的語氣下,我們在他家附近揮手道別。

3

落榜後,我們斷斷續續的聯繫了幾次,或許覺得有什麼無形的隔膜一樣的東西存在,話匣近似封閉。但也從未忘記過。最後我以沒由來的理由説服了自己,發去了那封郵件。説實話我有些慶幸。

早晨接近上午的時刻,放在一旁的信件被我平鋪成兩頁。在第二頁的中間位置信便結束了。

那是西貝關於風的描述。我的目光跳過前面直落到了那句話上面,但是它怎樣大到繞過靈魂,這是我僅能用想象的。也不能完全理解。而這在我們看來大概也不至於是類於表白的情話,或許只是單單喜歡着它。

我做着早餐,回味他在信一開頭所説的話時,莫名的感到悲傷。不過我不是電迴路一樣,那種東西也不會一直持續。我做着早餐,期待着今年的暑假趕快到來。那樣説不定還會有機會見面。而在等待鍋裏的水沸騰的這段時間我的頭腦也沒有空白下來。

——國中時代時我曾暗戀過一個人。只因為他與我看了同樣一本書。記得應該是村上的一本,我並未向他表達什麼,因為我們並不熟悉。直到他有一次跟男生們打賭偷走了我的“必需品”被班級裏的女生集體“告發”時我才發現。無論怎樣喜歡一本書,一句話,一個名人。那也只不過是偶然重合的興趣和愛好罷了,離共同的人,一個世界還差很遠。所以我儘量對遇見的人在保持着距離的同時保持着穩定的來往。這樣誰都不會受傷。而那個午後我試圖保持的穩定來往卻出乎我意料了。

5

6月30日。

這是同其他任何一天都沒有區別的普通日子。至於為什麼想要記下它,答案當然是——我想要記下它。沒錯,僅此而已。

我在這日的晚間接着電話,且不知不覺已走到了學校的小廣場附近。我一邊坐到位於中央的圓形階梯上,一邊聽着他熟悉的來話。他簡單的説着他這次也沒有通過的話,而且説會去接下來的任何一個被錄取的學校,話語竟然很輕鬆。我則一直聽着。

然後,我們便開始了各種各樣的聊天。

他説:“你有時候外向得有些虛假。”

我説:“你是我的唯一的好朋友。”

他回答:“嗯。”

此後便是沉默。而當他開口説話時,飛機幾次從我頭頂的航線飛過,隆隆聲讓我什麼也沒聽清。我折回宿舍走廊,繼續和他聊着我們在高中時代就已聊過很多次的話題,通話結束時已是深夜。我則繼續返回廣場。飛機陸陸續續的從我頭頂的低空飛過,我回憶着許許多多的事,回憶他的終語。

“繼續不幸下去或許只是種怠慢。我不會再折回原路了,請放心吧。我們再聯繫吧。”

我愧疚之餘,只能享受着夏夜帶有水汽的涼爽的風,任它們繞過我身體各處。儘管他已對我説過多次與我無關這樣的話。但是人不是一個人,人從來也不是一個人。

“很難再遇見像你一樣的人了。也不希望再遇見了。”我真想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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