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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茶-抒情散文

文學1.89W

  浮 生 若 茶

浮生若茶-抒情散文

抽煙、喝酒、品茶都是最近幾年才有的事。也許是工作太煩、太累,或者是休閒時的無所事事,經常通過網絡購買一些茶葉、紅酒、掛件,什麼福建安溪的鐵觀音、正山小種、金駿眉、大紅袍,西湖的龍井茶,雲南的普洱茶買的最多。自母親去世之後,晚上下班,除了應酬、來客等特殊情況之外,就是回到老家,打開電磁茶爐,提一包陳年普洱茶,燒一壺水,陪父親一起圍爐寒暄,品一杯濃茶,抽幾支香煙,看看電視,聊聊天,聊家事、國事,天下事,也聊父親的過去和現在。

父親是個地地道道的村民,不算懂得什麼茶道,更不懂什麼茶文化,但喜歡喝茶,一生離不開茶葉。年輕時,去昆明挑過茶葉,去四川敍府背過鹽巴,去金沙江畔的銀廠溝採過銀礦,去漁洞修建過水庫……,都離不開一個茶壺,一包茶葉。在村裏,人人都認為他老實、忠厚,氣力大,能吃苦。土地下放以後,在自家的那幾塊地上,臉朝黃土背朝天地勞作,犁地、耙田、修溝、築路,啥事兒都幹。風裏來,雨裏去,終日忙碌在田間地頭的父親,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喜愛和嗜好,甚至整天沉默寡言,微笑越來越少。特別是最近幾年,煙酒已基本上戒了,每天僅僅就一兩頓飯菜,幾壺茶水。無論早上起牀還是傍晚十分,他都會認認真真地擺好茶具,抓一把陳年的普洱紅茶,燒一壺開水,濃濃地品上一口,才開始吃飯或是杵着枴杖到集市上去走走。

也許是因為父親一直喜歡喝濃茶,喜歡普洱茶的緣故,前幾年,要麼經常去村裏的“狗三茶室”,要麼帶上一把水壺,往半山腰上爬去。他根本就不需要我買的那些什麼龍井、鐵觀音,也不喜歡茶樓裏面的什麼工夫茶。我説,那龍井,那鐵觀音,那功夫茶色、香、味三者俱佳。他説,馬眼大的那麼一杯,怎麼喝得夠,一點意思都沒有。再説那些茶葉一是價格昂貴,二是沒有什麼茶味,還不如村子集鎮附近狗三開的那個茶室。説起“狗三茶室”,我曾經陪父親去過一次,倒也有點特別,一是環境簡陋而優雅。“狗三茶室”三面都是碧水青山,芳草滿地,古木參天。以前,昭通城十幾萬人飲用的龍洞泉水就從山腳咕咕的冒出來;二是水質很特別,泡茶的水不是村民飲用的自來水,而是狗三把幾個塑料桶捆綁在摩托上,爬到半山腰去取來裝在瓦缸裏的山泉水。幾個農村老人進去,撿個竹櫈坐下,狗三馬上就端來幾杯滾燙的.濃茶。拿出兩三尺長的旱煙袋,吧嗒吧嗒地吸幾口旱煙或紙煙,哼幾首山歌小曲,自然而然地昇華了在鄉村品茶的韻味與幽雅的情調。

記得早些時候,父親喝茶也很特別。早上或中午去地裏幹活回來,都少不了一杯濃茶。那些年代,茶葉是一種非常緊俏的東西,一户人家一年就只供應半斤茶,半個月都不夠喝。父親的茶葉基本上是我在昆明工作的小舅帶來的,新鮮、味濃。在父親去地裏勞作沒有回家之前,母親就得拾一些柴禾或褐煤,在土灶上生一籠火,燒一壺開水。父親的茶壺不大,僅能盛300毫升左右的水,陶製的,暗褐色。他先把茶葉找來,把茶壺放到熊熊燃燒的炭火上,燒紅,然後用抹布包着壺把,端下,一把茶葉放進去,顛簸幾下,再注入一縷沸水,滋溜一聲,一團霧氣便籠罩在屋裏,茶葉上下沉浮翻滾,一股濃濃的芳香便撲面而來,沁人心脾,滿屋生香,瀰漫在整個空氣裏。父親總是以茶醒腦、解困、解疲勞,喝一次可以管上半天時間。吃了飯,喝了茶,自然就有了神氣,提起鋤頭、或扛起犁鏵就往地裏跑,不到太陽落山就見不到他的身影。

夜幕降臨,吃完晚飯,左鄰右舍,三三兩兩的親朋好友也會到家裏來做客,只是希望喝一口父親難得的香茶,那是昆明的茶。準確地説,是雲南普洱的茶,是我小舅的茶。尤其是春節期間,母親和我的幾個妹妹都忙得不亦樂乎,既要操辦年貨,又要忙於做飯。宰雞、炸酥肉、做豆腐圓子,這是一年最豐盛的晚餐。只有父親和親朋好友們一天樂呵呵地喝幾口香噴噴的茶水,講幾個段子,偶爾抽幾支“金沙江”,押一口小酒,過着神仙一般的日子。那些年,父親和一個小夥子還給生產隊放牧着一百多隻山羊。每天早出晚歸,隨時都有不少的收穫。二三月間,春風一吹,漫山遍野的龍爪菜偷偷地從紅紅的土壤裏冒出來,粗壯、嫩綠、清香;冬天,大雪融化之後,荒野草地上的地木耳黑黝黝的,還真的與市場上的黑木耳差不多;夏秋兩季,各種野生菌在樹叢中密密麻麻的長出來,羊肝菌、青頭菌、見風青,一朵朵,一叢叢,無人採摘。父親帶上一個揹包,把他們採回來,除去雜質,漂洗幾天,曬乾,收藏。食用時用熱水泡開,煎炒時加點鹽、味精、辣椒、大蒜之類的香料,作為待客或是節日期間餐桌上的“野味”,山珍佳餚,比誰家都過得熱鬧、幸福、有味。

只是最近幾年,父親年老體衰,一個人獨守在老家,幾次三番地勸他和我們在一起生活,他就是不肯。他説,習慣了。習慣了老屋的煙熏火燎,習慣了土灶上的熊熊火苗,可以隨隨便便地生火,做飯,燒水,沏茶。父親的茶友有的已老,和父親一樣,行動不便,偶爾一兩個會在天氣好的時候,一瘸一拐地去找父親品品茶,聊聊天;有的早已離開人世,特別是母親6年前因癌症不幸離開人世,僅僅就一隻小狗,幾株老樹與他為伴。除了集鎮,也沒有別的什麼去處,狗三開茶室的那塊地也變成了“農家樂”。據説,狗三外出打工,不知去向如何。父親常常端上一杯茶,緩緩地走出門來。有時,在暖暖的陽光照射下,走到那株柿子樹下,仰望着葱籠的秀色或者是欣賞那火紅的柿子;有時,在風和日麗的天氣,走到他親自種植的菜園裏,看一棵棵白菜慢慢長大,看一串串西紅柿慢慢變紅,看一片片豆麥長出花蕾;菜園旁,看垂柳吐出新芽,看桃花灼灼綻放,看海棠燦若紅霞。

有道是,“莫恨遲暮春已逝,不如花下吃茶去”。可我總是隱隱地感覺到,賞一場春花,看一季落紅,歲月靜好,浮生若茶。父親在有生之年,茶味漸醇,然茶終寂靜,水終無音。他可以淡然地端起這杯茶,但如何才能了無牽掛地放下這茶杯呢?

標籤:抒情散文 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