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醜醜的樣子散文

拖拉機轟隆隆帶着撲鼻的梨香停在我家門口。剛剛摘下的鮮新大梨，説着丟給我一個還帶着 泥巴的梨。這個長的像個肥豬一樣的男人是這裏做水果販賣的，他不是我們村的，每到水果的時令季節他都會一拖拉機一拖拉機的往我們這裏拖鮮新的水果來賣，我們村買水果都是以箱和一麻袋起買，從不一小塑料袋的這樣過稱。我用手擦了擦和着泥巴一口咬下，梨汁從我嘴裏流出來，我含糊不清的回答他的話：你好像又胖了，奇怪你是賣水果的又不是賣豬肉的，怎麼能長的像豬一樣肥，吃你們的梨能長肉？他白眼了我一下然後輕快的説：當然當然了，你如果能去幫我叫一些人過來買，我待會送你幾個，送你幾個人參果。我説不併不想長肉，但是很樂意去幫他吆喝一下。

我把挨着我家的幾個鄰居叫了一遍。阿花，不許自己拿米換。正在打花牌的奶奶看都沒看我一眼，帶着不容分辯的語氣命令我。我盯着她看了一會，猶豫着要不要開口找她要5毛錢去買辣條吃，只要給我5毛錢買我更喜歡的零食，我吃不吃梨都行。我還繼續站着完全忘記了賣梨的那回事。奶奶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打牌，然後就一直繼續打牌，沒有看過我也沒有跟我説話。我就要換，看你拿我怎麼樣。我很生氣的説完就跑了。真是愚蠢的奶奶，臭奶奶，我一路罵回去。我不換了，你把車開走不要停在我們家門口，我還要寫作業。我氣呼呼的對賣梨的肥豬大叔説。別人要7斤米，你只要5斤我就賣給你兩袋行不行？他帶着笑輕快的説。難道你看不出來我一點，一點都不喜歡吃梨嗎，而且5斤和7斤對我來説是一樣的，因為我根本不懂斤怎麼算，蠢貨。小孩説話是可以不分大小的，因為我們知道他們只會警告你，並不會真的揍你。

我們互相鬥罵了幾個回合，事實上都是我贏。人們陸陸續續的都圍過來了，其實不用我去叫，我們村沒有電話沒有網絡，八卦都是靠嘴傳，村裏又來了個什麼外人早在拖拉機響的時候就有人開始報信了，男女老少全都知道。

這些梨一點也不好吃，一點也不甜，汁也不多。我拉着隔壁的阿姨告訴她自己為什麼不買。你是説這些梨不夠甜，汁不夠多嗎？很甜了也不好的，也許是注射的糖精尼。她一臉正經的給我講起了她有一次去哪裏買梨時遇到的什麼事。我才懶得聽她説話，啊啊啊啊....我強行打斷，我可不想打開任何人的話匣子。我是説一點也不，不是不夠。她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我更小的時候就知道這個道理，買東西主要就是氛圍，只要人一多，不管別人賣的是什麼，不管已經買過的人説好不好吃，她們都聽不進去，非要自己去聞一下那個屁，然後在説，嗯確實好臭確實。我看到我的對頭小克，她一臉撒嬌的把頭往她媽媽身上撞：快點買，媽媽，多買點，媽媽。她説完之後把頭轉向我眼角抬高。我彷彿已經能看到拖拉機走後的事情：小克會一手拿一個梨走到我的身邊，一口咬左手的一口咬右手的，她叫來跟她一樣，有時候討厭有時候招人喜歡的狗狗金毛過來，讓它咬一口左手的在咬一口右手的`，然後她嘲笑我買不起這些梨，嘲笑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吃，看着她一口口的咬下這些破梨。我有點後悔昨天向她炫耀媽媽新寄回來的裙子，想起昨天的趾高氣昂我覺得都是報應。想到這些，我有點衝動想轉身進屋拖一帶米出來。我想以後每餐我少吃一點，一個月我應該就可以還上是5斤還是7斤米的，5斤米是多少，兩鍋米飯嗎？這樣的話奶奶應該也不會揍我了吧。我的手指在一袋我早就看中的梨上面徘徊......。

寄波是你們啊。

給我拿兩袋。

等一會回去的時候去我家拿米。

一個熟悉又親切的聲音像一束光亮照過來。我像找到失散多年的親人一樣激動、感動的擠到他的身邊，拉拉他的衣角，軟軟甜甜的叫了句：伯伯，你來了。

我的伯伯，我爸爸的哥哥，我們家我最怕的人。我也怕奶奶，但是那種怕不一樣，奶奶可以為了一顆綠豆，一個招手整整説上一個月，那種被教育持久而輕柔的捶打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這讓我有點討厭。我喜歡大伯這種一句話都不説，但是大家卻莫名尊敬的威嚴。做個像大伯這樣冷酷的人，不要像奶奶這樣囉嗦，我常常看着奶奶搖頭在心裏這樣告誡自己。

要吃就拿吧，伯伯跟我説。我知道，我知道。我開心的想要幫他挑選，大聲嚷着讓賣梨的把我看中的那一袋拿出來，他太忙了沒有理我，我又興奮的叫了他幾聲。這時大伯突然把我拉到人羣后面：別給我丟人，有錢就買，沒有錢就別在這裏瞎叫喚。他的表情很嫌棄。我有點想哭，低下了頭。他又接着説：做人要用骨氣，你現在這樣讓我很失望。我讓他失望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想讓誰失望的人就是大伯，但是現在我讓他丟人了，我讓他失望了？他嘲我吼的時候我哭了，儘管他沒有吼。他轉身用塑料袋裝了一大袋讓我吃完了就去他家拿。我説我不要。我想説我吃不吃都行，只是請他別這樣説我。我沒有説話轉身回家關上了房門。然後我哭了，很委屈的哭了，好久，好久。我想着我當時的嘴臉，到底是怎麼一個德行，讓伯伯覺得我像個乞丐？我恨那一天。

那次之後，我不再去他家滿地亂跑，也不再去他家看彩色電視，連路過他家我都會一個箭步跑過去，只是為了不要看到他。過年的時候大家一起吃飯，每 個人都在笑，除了我，因為我無法再像一個乞丐一樣吃別人家的東西。他來跟我説話，我只是坐在那裏，很尷尬的嗯嗯啊啊，顯得好笨。他們説我變了，不在是他們喜歡的阿花，我變的陌生了，膽小了，不生動活潑了。是的我變了，在我最喜歡人説出那些傷我自尊心的話之後，我一瞬間就變了，我無法解釋這幾句話我為什麼會如此在意，那之前我並不明白自尊心是什麼鬼東西，但是它來了，我怎麼知道我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