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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蘭頭散文

文學1.7W

馬蘭頭,

馬蘭頭散文

馬蘭頭,

奶奶吃了要爛頭,

爺爺吃了翻跟斗……

這是我們小時候曾經唱過的關於馬蘭頭的童謠。這歌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真會造謠,原本好好的馬蘭頭,奶奶吃了後卻無端地在頭上長出癩頭疔瘡來了,爺爺則更滑稽,吃過後竟在那裏自己翻跟斗玩,多可笑!然而在當時,我們幼小的心裏雖然也有那麼一點懷疑,卻從來沒有往深處計較,只是一遍一遍不停地唱,心裏甚至還有點幸災樂禍的開心呢。

那時候,在春天裏的某一個下午,幾個小孩子一手挎着一隻小竹籃,一手拿着一把黑鐵的剪刀,三三兩兩地走在漠漠水田之間的小小田埂上,一邊嘴裏唱着這樣的童謠,一邊四處批尋馬蘭頭。把馬蘭頭剪回家去,晚上的飯桌上就可以多一碗菜了。

那時候,鄉村裏實在太貧窮了,一年吃到頭也就那麼幾個自己地裏出產的菜蔬,有時還常常接不上。接不上的時候,吃些什麼呢?黴乾菜、蘿蔔絲、老黃豆,實在什麼也沒有了,就只好泡一碗醬油湯,上面漂着幾段碧綠的小葱。

記得那時候供銷社裏賣一種叫做榨菜皮的東西,母親有時也會買一毛錢回來,這一毛錢的榨菜皮啊,差不多能吃一個星期呢!倒不是捨不得吃,而是這東西實在太難吃了,幾乎比鹽都要鹹,只要輕輕吮一下,嘴裏就鹹得發苦,最後連飯也不想吃了。我説這個話的時候,聽到的人總要笑我吹牛皮:有什麼東西居然比鹽還要鹹?哎,有的,這榨菜皮就真比鹽要鹹,鹹得讓人一邊皺眉頭,一邊全身直打顫。直到現在,我一想起榨菜皮來,嘴裏還是會冒酸水。

所以我們就自己想辦法。那時候,田野裏還是能找到一些好吃的東西的,如田間地頭有馬蘭頭,茶樹叢裏有胡葱,溝坎邊上有野竹筍,坡地上有蕨菜,小水溝裏有泥鰍,大水渠裏有小魚,稻田裏還有成百上千的青蛙呢。我們只要出去了,多少總能帶一點回來,哪怕只捉到一隻青蛙,也必定要殺了蒸在飯鍋裏的。父母們對於我們的野性子也並不十分在意,他們有時候倒也盼望着我們能弄到一點東西,好借光享享“口福”。説實在的,在那樣的歲月裏,誰的嘴裏不空得慌,誰心裏不惦着吃的呢?

往事啊,就象一片摺疊的海洋,當它隨着記憶被徐徐鋪開以後,往往會有各式各樣的小船盪漾其中。就象我想起馬蘭頭的時候,許多與馬蘭頭有關的故事便很自然地浮上我的腦海來了。

其實,小時候的往事只記得一個大概,好多細微之處已經記述不清了,只記得我從一開始就很喜歡吃馬蘭頭,雖然那時候家裏燒菜時油放得很少。但我喜歡它那略帶苦澀的味道,就連它的氣味裏也帶着那麼一點苦意,我喜歡這種氣息。與它相近的還有青茶葉和荷花的氣味,這兩種氣味相比與馬蘭頭,更好聞,也更讓人喜愛。

我一生中與馬蘭頭似乎很有緣份,曾經有好些年都可以隨意吃個痛快。如今在我們家鄉的田野裏,已經很難得見到長熱旺盛的馬蘭頭了,成片生長的更是絕無僅有。主要的原因是這些年來,不管是城裏人還是鄉下人都開始注重於“養生”,同時,許多生猛的食物也很有些吃得膩了,於是,象馬蘭頭、蕨菜、薺菜等等一些野菜的行情就突然之間好起來了。記得今年過年的時候,鎮上菜市場裏的馬蘭頭竟然賣到四十元一斤。

過年的時候,田野裏是長不出馬蘭頭的,市場裏出售的一律都是蔬菜大棚里人工種植的。種苗從哪裏來呢,無非把原本長在田野裏的馬蘭頭連根帶泥挖回去,再移植到菜地裏。象這樣人工移植馬蘭頭的歷史,在我們家鄉至少已經有十多個年頭了,種植的人家也不是個別幾户。在這種情形下,田野裏怎麼可能再長得出旺盛的馬蘭頭來呢?

我常年在外打工時間呆得最長的地方是温州,而那時候我們的工地一般都在郊外。温州人是不吃馬蘭頭的,所以野地裏到處都是成蔟成蔟的馬蘭頭,不但長勢很豐茂,而且株形極漂亮,一朵一朵,簡直就象菜秧,如果剪得仔細一點,根本不會帶到泥。那時候,我們想吃馬蘭頭了,只要帶着剪刀和塑料袋出去,半個小時就可以剪回滿滿的'一袋,炒好後就是一大海碗。

馬蘭頭剪回來洗乾淨後,先要在開水裏焯一焯,撈出後倒入涼水裏,把裏面的苦水擠幹,然後再切碎,加鹹肉丁、茶幹丁、筍丁,一起下油鍋炒,起鍋的時候淋一點麻油。如果那三樣小丁子一時辦不齊,放一樣兩樣也沒關係的,有時候實在沒有,即使一樣不放也照樣挺好吃。其實炒馬蘭頭不能放太多的油,油多了,反而糊嘴,倒吃不出馬蘭頭那股清爽的滋味了。

我曾經在温州市下屬的文成縣呆過一年多,工地是建一個自來水廠,座落在一座小山坡上。但它的引水管道很長,一直綿延好幾里路。我每天都要沿着引水管道的線路走幾個來回,一路上到處都是紅梗子的馬蘭頭,看得人心裏直癢癢。所以有時候出門的時候,我會隨身帶着一隻塑料袋和一把小剪刀,倘或手頭要辦的事情並不着急,抑或有時甚至暫且無事要辦,就乾脆在半路上剪一袋子馬蘭頭回來,因為剪一盤馬蘭頭並不耗費我多少時間。

最七年級次把馬蘭頭剪回來後,我跟工地裏燒飯的女人説:“一會炒菜時把這馬蘭頭洗洗也炒了。”誰知到得吃飯時候,那馬蘭頭又苦又麻嘴,幾乎舌頭都有點腫起來感覺。我問她馬蘭頭怎麼炒的,她説:“就洗洗乾淨放鍋裏炒一炒啊。”唉!原來她沒有事先把苦水擠掉,那自然又苦又麻了,真讓人哭笑不得。不過從那一回以後,這女人也就知道馬蘭頭的做法了。

當時,我們班組裏有七八個同鄉的人。很難得,這幾個人都很喜歡吃馬蘭頭,他們知道馬蘭頭清涼解毒,還有清腸胃、降血壓的功用。到第二年春天的時候,工地裏已經很有些空閒了,有時候只有半天活,所以我們常常幾個人結伴去採馬蘭頭。

馬蘭頭旺季的時候,正是一年當中最最絢爛的季節。清明節前後,萬物生長,百花齊放,我們的工地又正好是在小山坡上,所以一路過去,到處都鬱鬱葱葱,繁花似錦。那雪白的野薔薇、淡黃的繼木花、紅的紫的黃的白的山杜鵑,還有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野草花,以及農地裏四散的菜花,把整個山野裝扮得一片錦繡。更有那翩翩起舞的各色蝴蝶,如隨風而散的碎綢一般四處飛揚。

就在這樣一片燦爛的春光下,我們幾個大男人都到田野裏“采薇”去了。我們每人都劃好一塊地方,互不相擾,各自蹲在地上低頭努力。過路的人們見了,都覺得奇怪,有時候也有人走過來,看看我們袋子裏的東西,問:“你們找這個東西幹什麼用?”

“吃啊。”

“怎麼吃?”

“炒了吃。”

“當菜吃麼?”

“對。”

“這個東西能吃啊?苦死咯!”

“不苦,很好吃的。”

過路的人於是搖搖頭,走了。

有一回,我們在一塊菜地旁邊的空地上找到一大片很整齊的馬蘭頭,這一片馬蘭頭約莫有一張牀那麼大,長得擠擠挨挨,欣欣向榮。儘管我得知道當地人是不吃馬蘭頭的,但當看到這樣一片馬蘭頭時,還是免不得懷疑這是人家種在這裏的,雖然他們不當菜吃,但馬蘭頭終究還有它的藥用價值,人家種在這裏做草藥也説不定的。所以不敢貿然下去採,卻又戀戀不捨,就在那邊徘徊着等。終於有一個人往這邊走過來了,於是我們就假惺惺地問他:“師傅,你説這地上長的是什麼菜啊?”

那人看了一眼,用一種很鄙夷的口氣説:“馬蘭頭!自己長起來的,又不是菜,沒人要。”

這一下我們可就放心了,立馬搶上去,三下五除二,把一片馬蘭頭剪得乾乾淨淨。

後來,我調到歐海區的婁橋鎮上去,那個工地的旁邊是一個園林公司的苗圃,與我們的工地只一牆之隔。起初的時候,我們翻過牆去是去偷花草的,那裏面有各種各樣的苗木,特別是茶花的品種格外多。我家院子裏現有的兩棵茶花,一棵羅漢松,以及另外幾盆南天竺和刺梅,就都是那個時候“辦到”的。

在辦花木的過程中,我們發現樹叢底下有許多馬蘭頭,一大片一大片地長在那裏,並且,由於底下枯草很厚,所以馬蘭頭長得特別高,但杆子依舊很嫩。我們那時候也正好是自己做飯吃,就是我在《白菜梗》裏所寫的那段時間,於是我們差不多天天都翻過牆去剪馬蘭頭。

工地裏的機修工是個湖北人,之前從來沒有吃過馬蘭頭,一開始也不相信這種草能吃。他就住在我們的旁邊,有一次,吃中飯的時候,他捧着飯碗到我們這邊來,魚兒試鈎般小心地吃了一點馬蘭頭,這一吃可不得了,從今以後,每次都是他來約我們一起去剪馬蘭頭。也是從那一次以後,他的飯桌上基本就兩個菜,一個是馬蘭頭,另一個是小龍蝦。小龍蝦也是他自己下蝦籠子捉的,苗圃四周有一圈水溝,溝裏有的是小龍蝦,他買了五個籠子,每天收上來的蝦根本吃不完。

此人曾經説過要把吃不完的馬蘭頭曬成幹,帶回去給老婆兒子吃,但後來到底沒有曬成,不過小龍蝦的幹倒真曬了不少。

二0一0年,我到了儀徵,儀徵人不但吃馬蘭頭,並且還是地方風味,屬於“洲八樣”裏的一樣,所以菜市場裏也很見行情。我在當地的飯店裏也吃過好幾回馬蘭頭了,製作方法與我們那邊基本相同,不過有一兩次吃到整棵整棵炒的馬蘭頭,以前倒是沒有嘗試過,其實味道也挺好,比切碎了的更有咬勁,更有“滿足感”。

儀徵縣城緊靠在長江的邊上,我們的工地離長江更近,步行只需二十來分鐘。江邊的沙洲上長了許多的野菜,除出洲八樣以外,還有蒲公英,車前草等,但馬蘭頭和蔞蒿數最多。我曾經去採過幾次馬蘭頭,雖然要一飽口福也是很容易的,但相比起來,總比不上温州和文成來得多,畢竟馬蘭頭是洲八樣裏的一樣,吃的人多了,採的人自然也多,何況洲八樣還是某些特色飯館裏的招牌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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