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向前走心卻往後看散文

如果，你不能確定你往哪裏走，那麼此處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畢淑敏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糟糕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昧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代，這是懷疑的時代，這是光明的時代，這是黑暗的時代。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擁有一切，人們一無所有。由此將墜入地獄，由此將升入天堂。這時跟那時非常相像，某些最喧囂的權威堅持要用形容詞的最高級形容它。説它好，是最高級的，説它不好，也是最高級的。

——狄更斯《雙城記》

人在面臨選擇的時候總顯得惴惴不安，前怕狼後怕虎，或總想魚與熊掌兼得，二者不捨其一，遲遲下不了決心，做了決定又是患得患失，產生濃濃的抑鬱之情，好似婚前的憂鬱，又似婦女產前的恐懼。唉！做選擇，好難！選擇前，總是要秉着自己的信念，懷揣着希望，運用自己所有的智慧，堅信自己選擇的是光明；可是，作完選擇後，遇到些許困難，也許就開始懷疑，怨懟自己最初的無知、愚昧，猜疑着明天黑暗是否到來。

但是，我們應當感到慶幸，至少我們還有做選擇的機會，這代表我們不是身臨絕境，無路可退。高中學哲學的時候，我還記得一句關於發展變化的論述：事物總是在不斷變化着的，有好的變化，這是發展，當然也有壞的變化。人，總某種程度上來説，也是處在不斷變化發展中的：從孩提變得成熟，從年輕開始慢慢老去，容貌上不斷變化着，心智也在一點一滴的累積。

道理説了半天，論及自身是怎樣的呢？

我始終覺得發展是一件好事，因為它是積極的、向上的、正面的變化。於是，我也一直努力追求發展，長輩中的好孩子，老師中的好學生，工作中的好員工。我努力讓那些褒詞來形容自己，這讓我覺得安心，讓我知道，自己做的是正確。但，同時，我卻不喜歡變化，我喜歡始終如一，如果能用一個詞來形容自己，那究其一生，我就只想要那個詞為我蓋棺定論，甚至是墓誌銘都可以。因為我擔心，一變化，自己會從量變到質變，先前的嘖嘖稱讚，會慢慢的演變成積毀銷骨般的入木三分。

然而有些變化是無關對錯，一個橫向的發展，遠不能進行縱向的比較，就拿讀書與工作來進行對比：有人説，身體和心靈必須有一個在路上，讀書，便是心靈的，那，工作就是身體力行，同時如此，卻不能同日而語。在二十出頭的年紀，是應該努力在社會的風雨裏闖蕩還是應該在學校的温室裏繼續綻放，確實好不讓人糾結。有過歡樂璀璨的讀書時光，也有過令人愉悦的工作經歷，過去的點點滴滴都讓我留戀，可是，接下來，我該如何選擇呢？生活的節奏是一直向前躍進的，彷彿，我的心，還想停留在昨天，因為，我擔心未知的明天，會不會在自己的失望、懊喪中度過。

自己的工作快要接近尾聲，當我回頭看看自己，在這段時間，陪伴我大學四年時光還有兩年工作經歷的雨傘葬送在這裏邊，還有發小送我的用了九年的一枚木梳在收拾行李時被我遺忘在某個角落，我突然很不捨，很難過。記得剛上高中，買了一個很乖巧的鬧鐘，放在房間裏，方便起牀讀書，其實，我只是為了看時間方便，它的鬧鈴功能我用得少之又少，它大部分時間只是安安靜靜地陪我在那裏一起默默地向前走着。大學聯考結束後，我終於讓它走出了我的房間，放到客廳，成為公共物品，因為即將到來的大學生活，它不再是我的必需品。當我把還是嶄新的它貢獻出來的時候，心如刀割，千叮嚀萬囑咐，告訴家人，不能摔着了或是磕破了，寶貝得不行。可是，沒到半個月，就被粗心的老爸從櫃枱上摔下來，弄得粉碎，我清楚的記得當時的我就像《威尼斯商人》裏目送即將離去的好友而一一訣別的巴薩尼奧。

雖然我明白，有些東西，是有保質期的，可我總想把它變為永恆。就像，高中的同桌送我的那支鋼筆，我還留在身邊，大學寢室的閨蜜送我的'錢包還一如既往地在我的行囊之中。可是，我的心永遠是慢半拍，當我開始懷念起某人某事某物時，身邊早已物是人非，當我回過頭髮現某些人事物的優點時，他們早已離我遠去，而正正是當下的，是我錯過的，未知的，是我所不正視的。我的那顆心，好像一直停在原地，任我走過風風雨雨，時間流逝，光陰穿梭，它還在那裏，不來不去，只是當我放下理性，感性地一轉身，發現還在原地的它，總是有莫名的憂傷，慢慢地，越往回首，漸漸沉溺下去就似“南浦悽悽別，西風寥寥秋，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中的詩句般悲傷逆流成河。

可是，人，總是要向前看，才能得到更多的成長；至於心停留的那個地方，一定要記得多回頭看看，因為，那才是感動自己的所在。看過沈從文先生的一段話：我行過許多路，走過許多橋，看過很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不同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我應當為此感到慶幸。我也應當多行、多走、多看、多吃、多愛，才可以到老時像他那樣總結出這般精闢的話來。如果雨之後還是雨，憂傷之後還是憂傷，我會從容面對這別離之後的別離，微笑地繼續尋找一個不可能再出現的你，還會有另一個小鬧鐘，另一把雨傘、另一枚木梳、另一個錢夾陪伴我左一個十年，右一個十年，甚至更遠，對吧！

有時自己是清醒的，有時自己的糊塗的，有時覺得自己的世界很糟糕，可是忽然又覺得自己的世界很美好，情緒上來時，覺得這是最好的自己，冷水潑來時，又覺得自己糟糕得世人皆知，狄更斯的《雙城記》的那段話總是一字一句地在我這個小年輕的腦袋裏此起彼伏，跌宕上演着一波又一波的悲喜交加：最好的時代，最糟糕的時代，智慧的時代，愚昧的時代，信仰的時代，懷疑的時代，希望之春，失望之冬，我只有任富於情緒化的心境、以自我為中心態度、自以為權威的身份將周遭的世界都修飾歸納一遍，然後堂而皇之的把它的每一面都膚淺地誇讚、譴責一遍，這應該是我這個年紀都有的表徵吧！

馬上又要重新進入學堂，對於新的環境，這一選擇，我也是萬分猶豫千分忐忑百分不安十分的不確定，但是，我的美好心願就在那一端，我必須邁進我的腳步，從暗淡凜冽的秋冬開始，經過一段時間的等待，明年的春花才會更有意義，不是嗎？

還有那點似婚前的憂鬱、產前的恐懼，我想用張曉風的那段話就可以很好的迴應了，對吧：我們已有過長長的等待，現在只剩下最後的一段了。等待是美的，正如奮鬥是美的一樣，而今，鋪滿花瓣的紅毯伸向兩端，美麗的希冀盤旋而飛舞，我將去採擷無窮的幸福，當金鐘輕搖，蠟炬燃起，我樂於走過眾人去立下永恆的誓願，因為，我知道，是誰，在地毯的那一端等我。

現在我可以這樣説：心雖然在往後看，可是，我在往前走着，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