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光在春雨裏發酵抒情散文

快是五月天了，天氣還涼颼颼的，北方的春天就是這般任性，像長不大的孩子，叛逆持續了它的一生。

第一場春雨來的突然，也來的安靜。晚上，祖母滅了燈，一個人安靜的睡在夜裏，不説一句話，只有長長的呻吟聲。祖母老了，連睡覺都不容易，翻身的動作很大，祖母很胖，每次翻個身都氣喘吁吁的。我從小和祖母睡在一起，我聽慣了祖母的呻吟和喘息，我也漸漸的明白了生命原來那般艱辛。而祖母的呻吟聲，不僅只有祖母會發出，在我那個清貧的家裏，父親、母親、姐姐還有年幼無知的我都會發出。祖母痛苦的呻吟到了父親這兒就成了沉重的`歎息，我清晰的記得，父親犁完一壟地，站在地頭看着遠處的村莊歎息，這歎息印在我的心裏，一輩子都忘不了。我記得母親坐在屋檐下，看着煙雨中的遠山，用貌似少女的情懷歎息，原來，母親也是一個年華正好的少女，只是生活讓她蒼老了，在我還不知愁苦為何物的年代，母親就老了。我也記得姐姐的歎息，姐姐和祖母並坐在土炕上，坐在我家土炕上，可以看的很遠很遠，祖母身體不好，但眼神卻一直清晰，能看到很遠很遠的景物，這是我和姐姐都趕不上的。姐姐和祖母關係融洽，祖母也疼愛姐姐，或許是受了祖母呻吟的影響，姐姐也發出了歎息，我不知道那個時候的姐姐，是否是發自內心的歎息，或許只是歎息，與心無關。

祖母活着的時候，總喜歡和我説一些過去的事，於是我知道了很多發生在父輩身上的事，也明白了一代人的生活。祖母也會和我説起爺爺的事，但爺爺從未出現在我的生活中，只有從祖母哪裏得來的零碎的片斷，構想一個模糊的親人。爺爺愛看書，曾是教書先生，村子裏年長的一代人，都曾是爺爺的學生，這或許是我家唯一能拿的出的驕傲了。

祖母賢惠，脾氣温和，深受村子裏人的敬重，祖母去世的時候，來了好多人，那是那個村子裏從未有過的。

這些年為了生活四處奔波，漸漸的和祖母在一起的日子少了，直到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眼也未見到我，這也成了我愧疚一生的遺憾。

祖母離開已經好多年了，現在每次一下雨，就能想起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時光，父親的歎息，母親看着雨中的遠山發呆，我和姐姐聽祖母講那些發生在過去的事。

時間帶走了祖母，也帶走了一家人一起的時光，祖母就像是粘合劑，能把一家人粘在一起，祖母沒了，我和姐姐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父親的歎息或許越來越沉重了，只是遠方的我再很難聽到了，可父親站在地頭的身影，怎麼都抹不去。

生活從未改變，它一如既往的給幸福的人幸福，給不幸的人不幸，不偏袒，不遺忘。

今晚的雨來的太突然，太安靜。我睡在陌生城市陌生的牀上，突然想起一家人在一起的時光，想起祖母講的那些故事，我竟然找不到一個詞來安慰自己滴滴答答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