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之思散文

今年的“十一”黃金假期，我真夠忙碌的。陪了遠在青島上學回來的兒子兩天，加之恰巧3個同事的母親分別去世，我都一一前去弔唁。總算抽出了一天時間，去了岳父家幫忙收割玉米。有了重新體驗秋收的機會，讓我感慨萬千。

我是農民的兒子，後來讀書考上了師專，成了一名國中教師。在我工作之前，每年的“十一”放假，都會趕上家裏最忙的秋收之際，在這短暫的假期裏，我也成了家裏勞動的主力軍。自從包產到户之後，在閒暇時間裏，我都要到地裏參加勞動，秋收自然和我也有了不解之緣。

記得那時候的秋收場面非常熱鬧，家家户户，老老少少一齊上陣，前者呼，後者應。地裏到處都是人，吵吵嚷嚷；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到處都是人聲鼎沸。大車小輛行走在坑窪不平的土道上，吆喝聲和牛馬驢騾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響徹雲霄。記得那些年代，我們遼北地區主要還是靠人工收割，大牲畜是主要運載工具，農村依舊保留着原始社會的一些勞動模式。

秋收場面那真是壯觀、熱烈，村裏人人臉上也都洋溢着豐收之後的那種喜悦之情。原本寂寞的玉米地裏、高粱地裏、大豆地裏，稻田裏霎時喧囂熱鬧起來。那時候幹起活來，人人都有使不完的勁兒。連我這個白面書生也儼然成了勞動的好手，我幹活兒的質量和數量，一點兒也不比標準農民差和少。那時我割地收地真不覺得特別累，在家裏真起很大的作用，父母、哥哥和姐姐也因此總誇我能幹。

後來結婚後，由於工作調動，我離開了老家，父母也不再種地了，於是每年的國慶節放假，我和愛人便都去岳父、岳母家幫忙秋收，何況我還曾經住在岳父家二年多光景。岳父家其實種地不多，只有10多畝，而且都是旱田，年年種的都是玉米。

遼北的“十一”節氣，已經是深秋了。樹葉開始枯黃、飄零，雜草開始枯萎、斷莖，莊稼已經徹底成熟了，正是開始秋收的最佳時機。地裏的玉米秸稈早已沒有了一絲綠意，葉子衰敗乾枯，甚至有的乾涸秸稈都能當做薪柴燒了。只有那露出來的金燦燦的玉米棒，有些生氣，惹人喜愛。

那時我幹起活來一點兒也不打怵，確實是農田裏的一把好手，因為我遺傳了父母勤勞能幹的品質。我時常想，如果自己從事農業勞動，也會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在地裏，無論是割玉米秸稈，還是扒玉米，我幹得都是熱火朝天。那時藍天白雲似乎為我加油鼓勁，秋風為我擦拭額頭上的汗水，麻雀為我歌唱，蛐蛐也為我彈奏。雖然我不在乎勞動果實的豐盈，但我確實在勞動中體驗到了一份快樂，也體會到樂於助人的愜意，似乎在那個時刻還體會到了陶淵明那種“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的怡韻。夕陽西下，大地裏灑滿金光的時候，我和家人一起愉悦地披着霞光返回村子，並且還能欣賞到“?a href='' target='_blank'>雨釉度舜澹酪佬胬鎇獺鋇南鞝迕讕埃掛彩僑鬆淮罄質攏】煸盞煤埽?/p>

斗轉星移，時光荏苒，人事滄桑，時過境遷。後來我帶着家人進城了，岳父岳母再也不用我們幫忙秋收了。也許是因為他們身體尚強健，秋收時間充足，真不需要我們了；也許是我們變成了城裏人，他們不忍心再讓我下地幹農活了；也許是我們本意也不願再下地從事不體面而且髒累的體力勞作了；也許是我們金貴起來，藉口忙，不願意去；也許岳父岳母太仁慈了，不忍心拖累我們，打亂我們的假期活動計劃。總之，自從進城以後，一晃10多年過去了，曾經的秋收和我也是隔絕了，讓我對秋收生疏起來。

可是岳父今年已經66歲了，身體大不如從前了，膝蓋裏還又膿水，不能彎下腰。也是我們良心發現，讓我們執意去幫忙，而且今年他們也沒有強烈拒絕我們，也是他們二老真的有些吃不消了。可惜我也緊緊抽出一天的時間，好在妻子比我早去一天。

當我和妻子去往玉米地裏的時候，我驚奇地發現，原本熟悉熱鬧的秋收場面寂靜極了，此時正是秋收最關鍵的時候，但大地裏站着的玉米地裏和已經放倒的玉米地裏都是冷冷清清，從前人山人海的場面不見了。我愕然了，岳父告訴我説，現在農村的壯勞力基本都外出打工了，有很多已經在城裏安家落户了，剩下歲數大的在家種地，現在收割基本都用機器代勞了，要不是咱家需要秸稈做柴火兒的話，就也用機器收割了。

一路上我只遇見三三兩兩的村民，不知為什麼我心裏也開始寂寞起來。原先熱鬧繁忙的秋收如今如此悽清，我真不知道社會發展如此之快，秋收變化竟如此之大。如今空巢老人成了秋收的主力軍，機器主宰了秋收大地。

一邊扒着玉米，我一邊思忖，如今農村的房子越來越漂亮了，可是村子裏的人口卻越來越少，連先前傍晚的縷縷炊煙如今也是形影單隻，也許將來有一天農村也真會變成“大漠孤煙直”了。反之城市卻是越來越興旺，越來越擁擠，房價越來越高，處處人滿為患。城市越來越大，甚至我們國家的一個特大城市比世界上的一個小國家都大。

如今農村人口鋭減，已成事實，也許這是國家城鎮化發展的必然趨勢。不知道幾十年之後，農村會不會也像農村國小一樣逐漸消失，廣漠無垠的田園成了孤村野嶺，雞犬相聞的景象成了絕跡，炊煙裊裊也只能在夢中呈現了。

紅塵滾滾，人世滄桑，熱鬧喧囂的秋收景象變得如此寂靜冷清。玉米雖然依舊堆滿了農家院落，但卻少了男女老幼婦孺齊歡顏的情景。如今的農村變了，黃昏時分幾乎聽不見雞鳴狗叫的聲音了，也沒有了瀟瀟的馬鳴聲、哞哞的牛叫聲，嘶嘶的驢吼聲。只有楊柳樹上的麻雀嘰嘰喳喳仍然叫個不停，晚上的.路燈倒是和城市的燈光一樣璀璨，可惜路上冷冷清清，沒有了嬉鬧的人羣。

社會的飛速發展，讓農民的心胸也變寬廣了，眼界也變得開闊了，農民的天空和舞台也變大了，他們開始都有自己的夢想了，而且他們開始熱烈執着地追逐着自己的夢想了，他們紛紛走出了黑土地，奔向了華燈綻放、霓虹閃爍的城市。

我的堂弟去深圳打拼一晃七年多了，我的叔叔和嬸嬸也跟着去了，而且已經在那裏安家落户了。不久的將來他們也許就真正成為深圳人了，他們也許永遠不會再回到老家農村了。如今城裏人和農村人的界限已經非常模糊了，有了經濟來源，有了穩定收入，農民眨眼間就變成了城市的居民。

我自身也是後進城的，如今在農村工作的老師幾乎也都在城裏居住了。農村變得蕭條冷清是不爭的事實，但我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自己的故鄉蕭條下去，心裏感覺總是那樣的茫然和無奈。雖然自己在城裏工作生活了13年，但每一次夢裏夢着的依然還是桑梓的一草一木的情形，也許我只是生活在城市河流裏的浮萍，因為我的根已經深深紮在了故鄉芬芳的泥土裏。

其實鄉村的黃昏依舊那樣美麗迷人，鄉村的月亮依舊那樣皎潔明亮，鄉村的翠柳依舊那樣婀娜多姿，鄉村的井水依舊那樣清涼爽口。我想鄉村的秋收可以寂寞冷清，機器可以替代人工，但我認為城市的繁華不能代替鄉村的富饒，我不希望鄉村都蕭條暗淡下去，鄉村不能只有孤寡老人和空巢父母，我們社會主義的新農村也不應該沒有人氣，缺乏生氣，死氣沉沉，而是應該黃髮垂髫，怡然自樂，生機勃勃。

城裏的月光可以把夢照亮，可以温暖追夢人的心房，但我想鄉村的月光同樣可以把夢照亮，同樣可以點燃農村追夢人的心房。農村的天地依然寬廣，農村的舞台依然廣大，鄉村的小路永遠那樣美麗。身在他鄉的遊子們，希望你們永遠不要忘記了回家的門，不管你們是否衣錦，都要心繫故鄉，因為那裏是生你養你的地方。

我想將來有一天，我走下了講台，我一定重返故鄉，落葉歸根。“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和愛人手挽着手，一起欣賞鄉村黃昏的美麗，欣賞鄉村炊煙的裊裊，聆聽門前老柳樹上麻雀的歡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