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的故事散文

許多讀書人很有愛書心理。真正的讀書人就是要愛書，務實的讀書人應該愛書如命！

我生於貧窮農家，從小愛讀書，但是買不起書。

兒童節沒有書讀，我曾經到城裏的圖書館偷竊過一本小人書。當我提心吊膽地把一本喜愛的小人書藏進單薄的貼身衣服裏，膽戰心驚地帶出圖書館的時候，我內心是多麼慚愧和幸福啊！父母親那時也反對我讀課外書，要求我努力學好課本。我曾經偷偷讀過父親從他的知青朋友那裏借來的許多文學名著。若干年後，父親的那位知青朋友成了小城小有名氣的一位詩人，而我已經加入了中國作協，在全國很多報刊發表過大量有影響的散文，論在全國的影響，父親的詩人朋友根本無法與我比，但是我很感激他，不是偷偷讀了他借給我父親讀的.大量文學名著，我不可能喜愛上文學，不可能走上寫作路，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有一次，我還曾經趁打掃教室的機會，從講台上的講桌裏偷出過老師的《安徒生童話》來讀，誠惶誠恐、提心吊膽但是又很着迷、很幸福地讀。講台，老師的講桌，對於我們國小生來説，是神祕又神聖的東西，平時謹小慎微，還擔心被老師批評打罵，哪裏還敢去翻老師的講桌，偷老師的書？但是因為愛讀書，又沒有書讀，無意中看見老師有這本我最想讀的名著，我就提心吊膽地偷出了老師的這本書來讀。我至今一直膽小怕事，不知道那時我是鼓了多少次勇氣，才終於抖手抖腳地偷出了這本書，讀完後，又怎樣抖手抖腳地偷偷把這本書還回去的？

讀國中時，買不起參考書，我就用教別人解題和其他一些討好人的辦法從家庭富裕的同學手裏借參考書；有一天，我還曾經從我們鄉中學的廁所大便坑裏撿拾出來幾角錢，我意外地發現這幾角錢的時候，不敢撿拾，擔心別人笑話我，就一直等到廁所裏沒人了，我又跑出去看了看，暫時沒人再來廁所，我才匆匆撿拾起來，我很高興。廁所坑裏很乾，錢上面基本沒有多少污穢，我把這幾角錢緊緊攥着，跑到洗漱台，沖洗乾淨。幾天後，我用這幾角錢買了魯迅的《且介亭雜文》《彷徨》，這兩本書至今還在我的書架上。離開家去讀大學時，我小心地把這兩本書收存到老家。後來回到小城工作，我又把這兩本書帶進城來。幾次搬家，加上住房狹窄，書架有限，全國各地的作家朋友們又經常贈送我書籍，我就得經常清理自己的書籍書架，過一段時間就得拋棄一些書籍，一般是把讀過或者沒時間讀的一些書送給我教的學生，或者文學愛好者。但是，我都一直沒有把魯迅的這兩本書丟掉。

我記得，我們小時候，愛住在外婆家，外婆疼愛我們。外婆和外公，一生沒讀過書，但是生活於貧窮卻重視書、敬佩讀書人的一個鄉村裏，因此外婆外公都敬惜字紙，看見地上有一小片寫有字的紙，都會虔誠心疼地趕緊撿拾起來。他們那時經常教育我，踩踏了字紙，與踩踏浪費米飯一樣，下雨天打雷的時候，會被老雷公公劈的。下雨天，我們不小心把一頁字紙弄掉在地上，外公外婆總是會慌得手忙腳亂，一邊趕緊彎腰撿拾，一邊説着可不敢弄髒了字紙……

每每讀完一個學期，父親都會把我的舊課本、舊作業本小心地包紮捆綁起來，放到瓦房二樓高高的橫樑上，我明白父親對我、對書、對知識的尊重，所以讀書從來不敢大意，不敢偷懶和貪玩。

我讀到國中時候，家鄉農村包產到户，我們家每年都要栽種好幾畝烤煙。到了春節過後，就要撒種烤煙苗，四月初左右，就要把烤煙苗移栽到紙袋子裏，以提高移栽到大田裏時候的成活率。那時候，父親看上了樓上橫樑上的那幾大包舊書舊本子，眼神裏也看得出想叫我同意拿下來粘糊紙袋子，用來移栽烤煙苗的意思。父親還問過我。他知道我愛書，珍惜書，心疼書，不會輕易問我。但是那時候家裏還相當貧窮，如果不動用我的舊課本舊作業本，家裏就得花錢去買舊報紙來用。那時的農家，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幾瓣用，哪裏捨得花錢去買舊報紙？

我一直堅持不鬆口。後來讀國中高中的舊課本舊作業本，我也都小心地帶回家，嚴嚴實實捆紮起來，放到老瓦房二樓橫樑上，不準家裏動用。

考上了大學，已經進入九十年代，我終於不得不同意家裏把那些記載着我十幾年求學經歷的舊課本舊作業本拿來一摞摞一本本裁剪，拿去粘貼成移栽烤煙苗的紙袋子。是母親辛辛苦苦栽種烤煙，才使我得以有生活費讀完了大學，也是因為要栽種烤煙，我珍存了十幾年的舊課本舊作業本化為了泥土，我十幾年求學的記憶，也大多化為泥土。

工作以後，自己有了幾個小錢，就是喜歡買書讀，就是愛書。可惜工資太低，經久不漲，書價卻不斷上漲。於是誰把我借去一本書，即便是十幾年前借去的，我都一直記得，對那人一直沒有好感。我自己買的每一本書，都是一家家書店去淘來的。因為經濟拮据，所以幾乎可以説，每一本書，我都是去書店裏翻了又翻，翻了好幾次，才終於沒有放下，才終於買回來的。喜歡的書很多，而囊中總是羞澀。每一次摸摸口袋，心疼地放下一本自己喜愛的書，悻悻的回家，我心裏總是難受得想哭。

現在，我的小孩也很愛讀書，也很愛書。每一個新學期伊始，新書剛剛發到手，他就會馬上叫我給他招來牛皮紙，與我一起很認真地把一本本書包起來。有時候，他正在讀或者背誦的書暫時放在沙發上，去上衞生間或者做什麼事，我們不注意，一不小心，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書上，他馬上很生氣，拌拌砸砸，埋怨我們半天。我們檢查他背誦課文，或者他拿着書來問我們問題，我們翻書過重，把書中間的裝訂處翻得過開，他擔心我們弄壞書，就會馬上把我們的手撥開或者掰開，或者叫我們趕緊鬆手。我們不小心把他的書弄髒了一點兒，他都會生氣，埋怨我們半天。有時不小心，把他的書角弄起了褶皺，他都會很不高興，趕緊把它拉伸開，也會埋怨我們。兒子心疼書，愛書，對書的痴情遠遠勝於我，令我感動。有時候，覺得兒子太過分，但是我也不好批評他，畢竟他是愛讀書，愛書，其情感人。

我們那時，一方面是家家户户普遍貧窮，很少有人家給小孩買得起課外書讀，另一方面是那時書店很少，唯一的新華書店裏，課外書很少，即使拿着錢，也買不到課外書讀，買不到名著讀。現在，小孩們、學生們讀書的條件比我們當年好得多了，有錢買書了，大大小小的書店書城遍佈全國每一個城市，幾乎什麼書都買得到，暫時買不到的，還可以通過網上訂閲。看見許多小孩、青年還是不愛讀書，不愛惜書，我真是為他們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