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摟樹葉樓來暖冬經典散文

文學2.88W

王艾迎

摟樹葉樓來暖冬經典散文

時間老人宣佈,立冬了。

天越來越冷了,人們紛紛穿上厚重的衣服,姑娘們清爽的亮發零亂了,許多兒童和老人被吹到醫院的門診樓和住院部的病牀上,忍受着病痛,不得不掏出大把大把的鈔票。就是久經考驗的中年人,也佝僂着腰,搓着手,對冬天充滿了詛咒。早出晚歸的清潔工人,更是不時揮舞着自己的工具,把憤怒摔向了胡亂翻滾的樹葉。

這就是冬天,令很多人討厭的冬天。

但我卻對冬天充滿了無盡的眷戀。那是小時候的冬天,那是鄉下的冬天。那時候的冬天是温暖的,是美麗的,是令人陶醉的。

12歲以前,我在老家的農村學習、生活。每到冬天,我們這些小朋友,就有了一種使命感,自覺自願,拿起工具,摟樹葉,串樹葉,颳雪草,刷煨的,坐在熱熱的土炕上,營造冬天的幸福神話。

土炕是過去農村的烤箱,暖氣片。樹葉是燒炕的一種重要燃料,是冬季的戰略資源。誰家的樹葉堆大,誰家就會過一個温暖的冬天。因為大人們的主要精力是勞動掙工分,於是孩子成為摟樹葉的主力軍。因此,小朋友們把摟樹葉當作一種職業,當作一種能力的競爭和比賽。

每到冬天午飯後,個頭還比較小的我,就揹着竹子揹簍,拿着竹子耙耙,或粗鐵絲與木頭做成的耙耙,與四五個小朋友一起,下到臨近的那個溝裏去摟樹葉。那個溝兩邊的坡上,有成片成片的冬關樹林(從現在來看應該是一種楊樹)和洋槐林。冬關樹枝長葉茂,葉子寬大厚實,耐燒,摟起來也比較容易。洋槐樹樹形小,樹葉也小,摟起來費事一些。我們一般先摟冬關樹的葉子,最後摟洋槐樹的葉子。到了溝裏後,有些年齡稍長的孩子就會起心眼,把大樹葉多的一塊地方,劃為自己的.領地,讓別人離他遠一點。小一點的孩子雖有意見,但也沒有明顯表示不滿的。大家爭先恐後,把樹葉摟成堆子,然後分頭往揹簍裏攬,裝滿後,用手壓,用腳踏。有的孩子,揹簍已經滿了,但摟的樹葉還有,就折一些小的樹枝,插在揹簍的周圍,用今天的話來説,就是做了一個加高箱來裝。還裝不完,就送給別的好朋友。在這個過程中,稍不注意,手上,腳上,就會被混在樹葉中間的刺扎傷流血。這種事,司空見慣,孩子們也不怕,發現刺,用指甲掐住,用手拔,或者回去後,自己找縫衣針往出挑。

大家一塊來,一塊回去。有的孩子小,揹簍裝得太飽,背不起來,抓住旁邊的樹或草往起背,再不行,別的小朋友就幫忙往起扶。下坡容易,上坡難。下坡時揹簍是空的,上坡時是實的。溝裏的坡路比較長,大約有八九百米,比較陡,大概有40多度。還沒走多少,全身就會微微出汗。雖然沒有穿襪子,更沒有手套,但已經熱得想脱衣服了。上坡時,我們往往要歇一兩次,但不是把揹簍放在地上,而是背上揹簍靠在半崖窪,一手扶着耙耙,立幾分鐘,再往上背。

回到平地,走不到一百米的路,我就回到了家。把揹簍的葉子倒在過去的樹葉堆上,看着樹葉堆又大了一些,感到説不出的高興,心中的温暖就增加了幾分。自己大聲叫,“婆,我摟葉葉回來了”。在炕上做針線活的祖母趕緊應聲道,“狗娃回來了,把手洗淨,鍋裏有熱紅芋,拿到炕上來吃。”這時候,我心裏總感到無比的幸福和香甜,這是祖母對我的獎賞。我急速取掉門扣,推開灶房的門,把臉盆斜靠在水甕上,舀半馬勺水,把手洗一洗,揭開木鍋蓋,拿出有點發燙的紅芋,左手倒右手,右手又倒左手,進到祖母住的廂房裏去。祖母高興地説,“快上炕,坐到窗跟炕眼門這裏,這裏最熱。”我坐上去,那裏果真是最暖和的,手一挨席,還有點發燙呢。我有時摟樹葉回到家,吃的是糜面璜(用糜面做成的饃,味道很甜),有時候,吃的是曖在鍋裏的甜柿子。我一邊吃這些好東西,一邊聽祖母講村裏的趣事,古今(謎語),故事,心裏總是樂滋滋的。王祥卧冰、烙碗記這樣的故事就是她那時候講給我的,至今記憶猶新。

因為年齡小而不能下溝摟樹葉的小孩子,自覺自願找一根兩三尺長的細竹子,讓家長在一頭插上一個玉米芯,把另一頭做尖。他們拿上這個工具,在家附近的地方扎樹葉,扎滿了,就取下來,放在家裏的樹葉堆子上。他們紅紅的臉蛋,也把寒冷的冬天照得?a href='' target='_blank'>雨擁摹?/p>

沒有了樹葉,我們這些小孩子就把目標對準了村莊周邊的小草。這些草就象現在城市裏草坪的草那樣,葉子很細,但低一些,也沒有草坪的草那樣茂密。我們把這種草叫作雪草。冬天,雪草就幹了。我們對付雪草的辦法,就是用一個叫刮刮的工具。這個刮刮也簡單,就是把一個比成人胳膊稍粗的木頭裁成一尺五寸左右長,用鋸鋸一個深壕,墊一點碎濕布,安裝一個刃片,再安一個木把就成了。我們這些孩子拿上這樣的刮刮,到雪草多的地方,刮來刮去,把地皮颳得乾乾淨淨,不大的功夫,就能刮一大堆雪草,相比於到溝裏摟樹葉,這實在是輕鬆多了。刮來的雪草,裏邊有很多細土。我們在攬時,用手輕輕在堆子上邊攬,把土留下來。不大一會兒的工夫,就會裝滿一籠。

另一種對付雪草的辦法是用棗刷刷來刷。這個棗刷刷,與現在放在地上的拖把一個樣子,拖把布所在的位置是由帶刺的荊棘做成的,比較密。用棗刷刷的人有時候是大一點的小孩,有時候是六七十歲的老人。用棗刷刷來對付雪草,不叫刷雪草,叫刷煨的。那時有一個笑話,在孩子們和大人間流傳。説是老遠看,煙山土霧,走近才發現是一個老漢在刷煨的。這個笑話的本意是指有人愛吹噓,風聲大,雨點小。但從本源來看,也説明,刷煨的這活比較髒,容易揚土。

摟樹葉,颳雪草,刷煨的,是那時農村小孩冬天的主要工作,也是他們的樂趣所在。幹完這些活,我們坐在用樹葉和雪草燒熱的炕上,把冰冷的小手放在被窩,或壓在屁股下邊,有一種特別的舒服感。有時在熱炕上看書,有時睡覺。如果再覺得寂寞,我們就邀請幾個小朋友,拿出一盒“躍進”牌撲克,在炕上玩起升級的遊戲。如果覺得還不盡興,就到外邊的巷子去,推杏胡,跳方,打麪包(用紙做成的一種玩具,打翻論輸贏),滾鐵環,把渾身弄得熱熱的。

如果再冷一些,我們也會在室內生起土火盆,架上自家燒製的木炭,那無煙的炭火,似乎能把冬天的寒冷燒個一乾二淨。

那時候的冬季,室外温度比現在更低一些,我們穿的衣服也不多,但並不感到天太冷,也不大得病。那是因為有樹葉、雪草燒的熱炕,給了我們温曖,有慈祥的親情養育着我們,有運動給了我們熱量和歡樂。更重要的是,我們用我們的小手製造了温暖的冬天。

如果能穿越,我還想走出有暖氣的房間,回到故鄉,去摟樹葉,颳雪草,刷煨的,把勤奮揀起來,把責任摟回來,把寒冷的冬天變得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