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散文:一世情
心中的那抹青,是我鍾愛的一種顏色,這雨過天晴的釉色,純真,青中泛綠,初見,便難以移目,對我是極致的誘惑,對她的喜愛已深入骨髓。她的美,靜佇於粧奩之中,穿越了歷史的風塵,如一朵歷久彌新的嬌花,或含蓄,或張揚;或清麗脱俗,或顧盼生姿,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萬物之色中,獨愛青,即便她埋於地下,粉身碎骨沉寂千年,依然鐵骨錚錚,藴含着滄桑之美。即使偶有殘缺,每一分一秒也在解密內心的真實,喜歡她悲壯的生命情懷。
古文雲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她介於藍色和綠色之間,是古時特有的顏一色,象徵堅強,古樸,希望和莊重。與之傾心相遇,仿若千年前就初識,她潤如凝脂,甚如美玉,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而今重逢,現世安穩,歲月靜好依然,我彷彿看到了鳧鳧的炊煙和三兩隻烏篷船搖曳,沒有喧擾,是寧靜的底色,一眼便可沉醉,讓我對她的愛憐無須任何伏筆。都説,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淡然的素色於她身上纏繞,不施粉黛的美,明如鏡,簿如紙,滑似綢,有君子坦蕩蕩的不羈之氣魄。與她的緣分,原來近在咫尺。
去年去韓國旅行途中有幸認識了一好友,一看她就是知性女子,優雅,內斂,七天的旅行中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原來她的名字叫幼青,也是因為特別喜歡青色,還經營着一家不錯的小店,主要是青瓷器皿。説是有好多寶貝,並熱情的邀我有空去小坐。記得小時候,我的夢是粉色的,長大後,我的夢是這一抹青,這是大自然的顏色,未染塵土。這青啊,有初發新芽的稚嫩,有綠葉葱葱時的蓬勃生機,猶如山野的沽沽清泉,清澈見底,兀自流淌。讓我依稀記得來時的路,於紙上,於心中,自是難忘。
回國以後的一個週末,幼青打來電話,我便去了她位於濱江路洪崖洞的小店。走到店的門口,就輕嗅到空氣中有我熟悉的味道。店的佈置也是中式風格的,造型簡樸優美,色彩濃重而成熟。室內有字畫,匾幅,盆景,濃濃的中國風迎面撲來。因她是浙江人,喜歡喝茶,所以對於茶道,也十分精通。我被小店的陳設深深的吸引着,一種如詩如畫的境界,非常舒服。我的目光落在一件牡丹玉壺身上,釉層簿透呈淡青色,紋飾以牡丹為主,邊上有鏤空,它將青山,綠水,白雲,藍天般的青色釉層融入了自然,真是天地之大美,自然的精靈,令人回味無窮。
幼青家的青瓷,色澤純純,造型各有千秋,一個靈動,一個姣靜;一個剔透,一個玲瓏;一個粗獷,一個雅思,件件都好喜歡。因我看到的不是雍容華貴,而是浮世沉寂中的淡定與從容,真的愛不釋手。她的美麗,讓我覺的有佛的寓意,凝思,高潔,清純,如似青蓮。輕輕用手撫摸,光滑如玉,手心的温度與這淡淡的冷豔交織,讓我能感知它從古時代帶來的青之沉靜,青之柔美,青之大氣磅礴的温潤。她永遠源源的提供給我一種形式語言,我彷彿可以捕捉到她每一個精彩瞬間,忍不住與她關聯,把她的微巧韻致帶進我的生活。
熙熙攘攘的塵世,我彷彿看見一朵青落在枝頭,走過春的葳蕤,夏的蓬勃,秋的旖旎,冬的寧靜。在平淡的流年,沉溺於塵埃之中,淨化成有靈魂的潔色,純粹的美。當這朵青花卸下浮世豔俗的裝扮,迴歸本真,如今淡然安逸。她的神韻,恰似江南女子,或是在等宿命中的煙雨,又似一山,一竹,一清泉,潺潺流淌,清冽無比,才成就了今天傾國傾城的色澤。我的筆端,三言兩語終是淺淺露華,一紙簿涼,我的讀心術,也讀不出她的不食人間煙火的韻味。或許是青果的酸澀,或許是青草的幽香,靜默繁華,翠迷人間。
看這些精美的青瓷入了神,幼青已為我砌好了一壺茶,微啟的`脣也顫抖了,聆聽着幼青給我講述翠雨凡塵中,這顆躲入露珠中的微粒,一時走了神。當青色與瓷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凝視着她,許是用最温情的火,燒製而成這一尊尊幽光的青瓷。她有些嬌羞,曲水婉轉,煎熬着歲月的摩挲。讀她千遍也不厭倦,只因千峯翠色,奪目而來,美的細膩易碎,幾多驚豔。這是何嘗不是一種甘願?甘願歲月,刻畫出她的青痕相見,在日月茬苒中,與心手相隨,繁華落盡,與君老。
想到檀香,也是我極喜愛的,焚之可以暢懷舒顏,清心悦神。燃一柱香,似晨煙素霧鳧鳧,蓮波青渺,懷想着青瓷坐落其中,不與香爭,清麗,寡淡,自持的美,不言而喻。看她搖曳生姿,卻不染纖塵,始終守一顆素心,任時光流轉,在歲月的漣渏中,滌盪了美麗的風花雪月,等待着世間能識得她的最美的緣。臨了,幼青贈予我一件青瓷花瓶,我小心翼翼收藏了。
這一抹青色,終是誘惑了我,就這麼從古宅的角落走來,把她的肌膚用烈火緞燒成而今的冰冷,露出如黛的温良。將層層疊加的冰涼,緘默成牆,我可以想象,她如披着一件青色簿紗的少女,在火苗中躚蹁起舞,美的心痛,才沉甸出而今的件件絕世珍品。它如一首潺潺的天籟,從遠古時代優雅的走來,又如唐詩宋詞裏平平仄仄的情詩,講述了一個又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萬千音符於時光中流轉,琴音躚蹁,唯青守護了一顆寧靜的心,這樣的凌風而落,繞經凡塵,是深切的呼喚,是誠摯的温暖。
某一刻,當生活與不順撞了個滿懷,我會放飛心情,在舒緩的輕音樂中靜靜的與青為伴。當陽光灑在寶貝的青瓷身上,我知道:人間有味是清歡,豁然,把一切釋懷,守雲水禪心又何妨?每當這時,讓我也忍不住想翻閲青之美,那是碧葉半卷的舒坦。在釉香中品讀一種情懷,仿似看到這些青色千面芙蓉嬌豔的盛開。我煮傾心的茶水,用清水的心聆聽,這位千年奇女子情深的醇厚,於是,我亦清懷如水,摒棄執念,想如青一樣擁有天使之眸,讓幸運,快樂,智慧時刻圍着着自己,一切隨緣,上天會給予你恩賜。
哦,於過往處,多是背影漸行漸遠;於記憶中,不掛悲歡,我等了若干年。只為那一抹淡淡的青痕的牽引,這是真切的呼喚。今天,在晴潤多姿的春色裏,我的小巷還有青石,被佳人踩得咯噔咯噔的作響,踩出道道淺痕,如是一攏青,美若初見,何嘗詮釋的不是一世的情?原來,見與不見中,念與不念間,自有緣生,亦有緣淡,一切瞭然。花開則惜,花敗不棄,心中有景,會徑香滿園。與這攏青,緣來也有堅定的身姿,積澱底藴,不去驚擾世間沉寂的美夢。當一縷清風揚起髮髻,我的眼中有淚滴落,這一世的情,一生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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