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善良優美散文

晚上陪一個從鄉下老家來的朋友逛街，不經意間我們已走到貴陽市最繁華的商業中心區，這裏高樓林立，逛街的人熙熙攘攘。

“瞧！那個小姑娘在做什麼？”朋友驚呼一聲。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小女孩把下巴支在一個可旋轉的木架上，瘦弱的小身子像雜技演員一樣倒立空中，並盡力蜷成圓弧形，然後在木架上不停地轉圈。

“不就是街邊討錢的小可憐兒嗎？在這大城市裏到處都有，早就見怪不怪了。”我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説。朋友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走過去向那女孩身前的小碗裏投了些錢。我不以為然地笑笑，心想：“真是鄉下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才會被人利用同情心。”嘴裏揶揄着説：“這樣的你也給錢，更可憐的還多着呢，看你怎麼施捨得過來！”她笑笑沒説話。我為她的善良氣憤起來，又好像是要替自己的無情辯解：“你知道這些孩子都是被人控制的嗎？你給她的錢，又會被別人颳走的。”

“真的嗎？真沒想到一個那麼可憐的小女孩，還有人忍心欺負她。不過我還是給她點錢心裏好受些。”

我默然。來這座城市恍惚間已八年，曾為那些可憐的人們義憤過、悲哀過、憐憫過，可不知從何時起，我的心變得如此的.麻木、冷淡。

八年前，懷揣着對大城市的嚮往，我從一個偏僻的小鎮努力考上了這裏的一所大學。我徜徉於大街上，我迷醉在人海里，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麼新奇、繁華，跟電視裏拍的一樣——高樓林立、霓虹閃爍、人海如潮。可是，隨着對這座城市的熟悉，我在享受城市文明的同時也接受着許多不文明畫面的衝擊。

在熙來攘往的市西路口——全市最擁擠的地方，我第一次目睹了最可怕的乞討場景，那幅畫面現在想來依然如此清晰！一個畸形媽媽帶着她的孩子在喧鬧雜亂的人羣中不斷磕頭作揖，她的身體竟萎縮到比她兩歲的孩子還小！我的目光一下被那悽慘怪異的場面所攫住，禁不住呆立街頭。可讓我奇怪的是周圍的人們竟依然行色匆匆，很少有人駐足觀望，更別説慷慨解囊了。要是在我家鄉，肯定早圍上來一大羣人，紛紛伸出援助之手了，除非是那手腳齊全、身體健康的乞丐，鄉親們才會懶加理會。再看那對形似姐妹的母女身前的破盆子，裏面只稀稀拉拉地躺着幾張皺巴巴的零角票，我心裏一陣酸楚，把走路省下來的一元公交車錢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

後來,每次上街都會碰到很多各種各樣的乞丐，就拿腿部殘疾來説吧，有兩條腿萎縮到只有拳頭大小的、有兩條腿併攏在一起的、有兩條腿在大腿處折斷形成兩個小肉球的……他們或坐在地上作揖，或趴在地上求告，或躺在地上呻吟，並把他們那可怕的、怪異的、壞死的肌體裸露出來博取人們的同情。

然而，隨着這些畫面的反覆衝擊，我也不再駐足，不再解囊，也學會了硬着脖子揚長而過。習慣耶？麻木耶？悲乎！不知不覺間，我與生俱來的善良就這樣一天天地泯滅了。

“這裏的夜晚好美啊，到處都在閃閃發光，就算是星星也會黯然失色的！”朋友一邊欣賞着掛在高樓上不斷閃爍的霓虹，以及從商場、酒吧、餐廳裏射出來的燈光和音樂，一邊對這燈紅酒綠的世界大發感歎。

“你是不是覺得我變了？變得冷漠無情了？”

“是有點變了，以前的你是那麼善良！記得有一次我們看到有人欺負一個可憐的乞丐，你還跟那人吵了一架呢！可對剛才那可憐的小姑娘，你竟無動於衷！”

“是啊，是變了。不過，在城裏呆久了，你也會變成這樣的。”我無奈地苦笑着説。

那時我們正走到裝修時尚耀眼的“肯得基”西餐廳門口，明亮的落地窗前坐着一位時髦女郎，一邊吃着薯條喝着可樂，一邊冷漠而木然地望着窗外，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在那冰冷而充滿誘惑的落地窗外，一個雙臂殘缺的乞丐正在用腳趾夾着粉筆費力地寫着什麼，我們走近一看，原來是用很漂亮的楷體寫成的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