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的失落散文

我已習慣說說作為我寫作的草稿。有時候也冒然直上修改，因為我並不在乎“收視率”。而今天，我再次拿起筆，那是因為：我一覺醒來，發覺我居然對昨天的故事，依然耿耿於懷！

“士可殺，不可辱！”我覺得昨天發生的事，是對我生命旅程的一次瘋狂狙擊，是對我摯熱情懷一次冷酷淬打，也是對我赤誠的靈魂一次嚴重扭曲！

委屈之餘，為了心裡的平衡，我不免憑藉自己的真身經歷，來吶喊，鞭策，糾正這個已經無知，狡詐，虛偽的世界。

其實，我們每個人一生下來，就會大聲吶喊。我覺得這是人本能的飢餓，孤單，無奈的表現。但在那一刻，遺憾沒人能完全聽懂嬰兒單純而高深的天籟之聲。而後終於等到學會了母語，也就有了生活的基本保障，慢慢瓷實的生活，自然地退化了吶喊的本能，直落駕崩西去那一刻剩下的無力“喃喃”告終。所以，人的一生既是個肉體消長的過程，也是嘴巴閉合的過程。未曾想，原來，生命可以歸納得如此簡單。

然而，我既然碰到這樣的事，總得有黑有白的嘮叨幾句吧。

昨天中午，來了一撥參差不齊的學生，有一小夥扛著一個電吉他擴音器，找人維修，小劉介紹給了我。一個小夥，簇擁著四五個高矮醜美男女中西的音樂學生。二十來歲，看上去初入世俗，似懂非懂的樣子。我試了下她們的機子，便說是小毛病，大二芯座壞了。小夥子問我得多少錢，我看他們是學生，也不好意思多收，說不會超過50元。其中一個高個女的同意讓我修，還說在車上還有好多呢，只是這個著急，今天得修好，帶走。還有幾臺可以等幾天再取。

於是，我立馬向這臺小機器，拆螺絲，熟練地取下功放盒。一看，果不其然，是二芯座的一觸動簧片疲軟，回不去了。通常的維修者，就是換件。但我通常不會這樣，包括效果器的按鈕。我覺得只要我維修得當，遠比置換上平常的國產配件要來得可靠方便。達到的效果不但理想，而且不會在拆卸中不小心搞爛板子，所以這樣操作，會環保無損，無任何副毒作用！

於是，我用小尖嘴鉗，向那簧片輕巧地快速一夾，那大兩芯的簧片就完全準確復位，我仔細看了那簧片彎曲的地方鍍層掉落，恐其疲軟，就用好錫認真仔細地塗抹了一邊，以增加它的鋼性和使用壽命。既然人家著急，咱不能像“皇帝新裝”裡的騙子那樣裝模作樣，為了自己經濟利益，舍近就遠，既勞己命，又傷他人財！但一般來說，維修者絕不會讓你輕易看見整個維修你電器實際過程。他們總會拖沓地說“挺麻煩”，等會仔細查查，哪怕已經心裡非常清楚毛病肯定所在。自然，為了多掙點，只要不太離譜，這麼做，也無可厚非。但你要注意面對的是什麼樣的群體。要知道，現實中，你看到的多半是忽悠你的虛招，你無需過分認真激動，那都是騙你外行的假像。沒有科技知識，就必須忍受這麼可憐！我就親眼目睹一維修者為了記憶體條的坐虛，而要求使用者掏錢換主機板的。然後他們又有可能拿你換下的主機板接著賺別人家又一次的錢。如此手段，在此行內，比比皆是，是謀生的伎倆，不足為怪。你矯情，你可能反而落個吃虧不討好的壞下場。有時候，真理反而會拽在壞人手裡。所以，我告訴你，你若經濟還算富裕，勸你還是繼續矇在鼓裡，不知道的為好，至少你不會因此痛苦！

等到我把此箱子完全修好，裝完，這些弟弟，妹妹們又接著一個個推來“自己”類似機器，或大或小，清一色貼著不知道什麼意思的韓文標識。她們說，都是別人送給她們白用的。

小夥子，拿來電吉他，接上放音箱一彈，一切OK,搞定。其中矮個姑娘，見此，露出驚訝的神色，木然地看了我這張平庸的臉，似乎有點讓我感覺到她的詭異。我於是更不好意思多收，僅僅二十元錢就成交了。這樣的維修面對，固然在簡單好修的範圍之列，但看似簡單動作，其實也包含基礎的電子知識，經驗，實踐功底，外行難以領悟。實際上，即使收個一百元也不為過。但面對衣著樸素的孩子們，我怎麼好意思忍心多收她們更多的錢呢！她們僅僅還是隻出不入的消費者！

在我櫃檯前，一下子堆出這麼多放大音響，真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擔憂起一來不知放哪兒時，二來可能因為回家，耽誤進度，而影響她們機器的正常使用。不知什麼時候，她們間突然蹦出個韓國學生來，背個大琴，在嘰哩呱啦地和學生們比劃個不停。然後，見矮姑娘先推起本說也急用待修的其中一個箱子，徑直毫不理睬地朝市場的裡面走去。而後，幾個孩子，一一跟隨她後，都不約而同地推上自己身邊的箱子緊跟在後面。我這本來堆得熙熙攘攘的`櫃檯，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了。看來她們突然變卦，剩下的機器是讓下邊的別人修去了。

我感到有點被愚弄，噁心，欺負的那種窩火，難受。因為這不僅僅是丟了金錢的性質！

看來，她們真的還只是孩子，好好的，一句話都不說，就沒一點禮貌地悄悄地走了。。。。

我有點茫然，不禁為我低賤的付出而懊惱不已。我不知道她們為什麼如此變臉。難道是怕我技術不過關？還是覺得費用收的不明不白？我終於深深感慨：這個世界，有時候不但找一個好人很難，而且讓一個好人讓大家都相信，更是難上加難！

也許，這幾個來自中國樂府的孩子們撒了謊，昨天實際上就是在替韓國的朋友辦事。也許韓國人認為價格便宜的，就不可能有好的服務。而東西是別人的，所以，中國孩子自然就做不了主，得聽人家的。她們僅僅是在替語言不通的韓國學生辦事中，抹黑了自己。我總是企圖尋找到開脫她們過失的蛛絲馬跡。因為，我也曾經和她們那樣年輕，懵懂，莽撞！

對此情形的瘋狂逆轉，讓我倍受羞辱，無地自容。類似的事，碰到過不少，只是這次的場面確實太過於龐大！揪心啊，太不給面子了！有時候，我真的並沒有在乎什麼錢，而在乎人與人之間彼此的信任和尊重！

北京經營近二十年，不知給多少這樣初出茅廬的學生打過交道。不乏後來略出名的。不是吹牛，在中國音樂學院，我這個來自南方的眼鏡哥，也一度受人追捧，接待過無數慕名而來的窮學生。給他們提供許多廉價，及時，優質的服務。今天也許他們在全國各自小地方光芒四射。那時，生活拮据的他們不乏為了省幾個子，而對我“大師，大師”地叫得親熱的。雖然我耳根有點柔軟，一高興就少收個50，100的。偶爾也和他們抬槓爭吵，但我的手藝還真的沒有誰嫌棄過我，倒有嫌我有時脾氣過爆的。所以，北京認識我的許多琴行老闆，都樂意來我這配電源或修效果器或介紹顧客到我這經營與他們毫不相干的櫃檯來。不過，想當初也曾一度絡繹不絕，人氣熱絡，生意興隆。

只是近幾年市場拆遷幾次，櫃檯又換置過，故都找不到北了。偶爾有用得上我的親們，捧著顆火熱心來追我，但再也找不到我的聯絡方式和具體攤位，於是，就好處了市場裡的其他人。但他們永遠知道在那個市場，曾經有這麼個人真誠地幫助過他們。

今天，我再也陶醉不到他們的擁戴，獲得極滿足我虛榮的大讚！在這市場頹廢的實體店，一個不知道商戶具體地址，忙於奔波的顧客，是很難找到曾經的知己的。一般沒等過市場入口的一兩個攤位，就被搶劫殆盡，更不可能找尋捱到我櫃檯的時候。

人都有感化的一面，最親熱的也會忘記，最冷視的也會熱衷。於是，我這一身古怪手藝，隨著歲月消蝕，再沒了廣泛用武的機會！回想昨天的故事，我真的為過去頻繁幫人維修而留戀，但同時也為這幫綜合素質欠缺的音樂院學生而深感難過。但我沒有詛咒她們。因為我也是這樣一步步過來。回想著她們遠去的背影，我知道她們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寫到這裡，我再也無法抗拒想給成長中的他們，說一句推心置腹的心裡話：這個世界，不但需要音樂，更需要科學和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