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熟悉的感覺散文
陽光真好,你穿行在杉林中。
已經是秋盡初冬的時節,一棵棵筆直的杉樹已經發黃,是那種溫暖的褐黃,一點點暈染了原先的翠綠。細小的羽葉漸次飄落,粉塵一般,細小,無聲的飄落,杉木的搖落總是這樣,安靜,從容和沉默。杉林漸漸稀疏,天空也漸漸明朗。
抬頭,就能看見很純淨的藍天,和微微漂浮的雲朵。
陽光乘虛而入,一大團一大團地從慢慢清朗的枝葉間投射下來,照在杉林下面的藤蔓簇擁的綠地和杉林中間曲曲彎彎的白色甬道上,留下一片斑駁的光影,日影與樹影就這樣,和諧優美地交接在一起。
往杉林右邊望去,看見一條長長地瓜蔓從高高的一棵合歡樹上垂了下來,巴掌大的葉子沿著長長地瓜藤依序排開。你站在那裡看去,正好逆著炫目的陽光,於是那一片片依舊碧綠的葉子通體瑩潤碧透起來,彷彿是一片片翡翠凝固而成,散發著迷人奇幻的綠光。不知道是什麼瓜藤,就那樣攀爬到那棵合歡樹上,然後又垂下那嫋娜的綠色姿影。那一片片葉子,就那樣沐浴在陽光中,在微風裡輕輕搖曳,渾然不知秋已經在一點點靠近和浸染。是啊,也許就該這樣,活在當下,在明媚的陽光裡歡喜地綠著,蓬勃著,美麗著,不要管那溫暖背後的冰冷霜雪。
我閒閒地漫步在這林木之中,發現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詳地停下來,看一看天空了。好像每天都是騎在那兩個輪子上,從東跑到西,再從西跑到東,一天一天就這樣慢慢過去了,一轉眼,又將是年終,真的是倉促而又迅疾,讓人驚心啊。
我喜歡這樣的季節,一切都在沖淡,一切都在澄清,一切都在安詳。所有的生命都放滿了腳步,天空也漸漸高遠,藍澈,空氣也慢慢變得乾淨,清爽,連時間,也彷彿變得緩慢,從容。
這樣的季節,稍微慵懶一點,你也會心安理得,天地人和嘛,就讓我們的步伐放慢放慢,應和著大自然的節拍。
我走出杉林,再穿過紫藤爬滿的長廊,就到了我的池塘邊,一叢叢芭蕉佇立水邊,碧綠的葉子,火紅的花,一簇簇,在那一叢叢綠色之上肆意燃燒著,這綠意紅情,潑墨一般濃烈,恣肆,淋漓,彷彿要把生命中最明豔的色彩恣肆噴湧,要在最荒寒的季節來臨之前最後燃起一把火,為每一個在路上的人照亮霜雪密佈的前程。我沿著池塘邊的小路前行,一邊送目眺望水面,因為是逆著光,一切都彷彿朦朧起來,是那種充滿光影流動的朦朧,水面是淡淡的紫灰,偶爾有風,泛起細小的漣漪,很快又平靜。仍然有睡蓮的葉子,貼著水面靜謐地舒展著,彷彿在諦聽這什麼,已經沒有花。記得前幾天還有,嬌小的幾朵,怯怯地露出水面,在纖小的荷葉之間嬌羞地露出芳顏,如今不知那小小的仙子飛到哪裡去了,只剩下了這些寂寞的葉,最後葉也會消失,但至少,還有根,在厚厚的淤泥下延續著花的夢,延續著另一個春天的夢。
池塘中的小島各類雜樹有的一片燦黃,有的依舊青碧,有的呢,確實黃綠相雜,正是這種顏色的參差,感覺那畫面彷彿有了節奏似地,繽紛跳躍起來。其實,秋天是最豐富的季節。
島那邊在隔一段水面,是沿水的小路,小路旁邊是高高的斜坡。斜坡上面是鐵路。斜坡上又繁密的樹木錯落著,樹木下市一叢叢的菊花腦,一片片黃花開的正豔。
駐足水邊,就這麼望過去,在朦朧的光線中,一切都氤氳在一種明亮卻模糊的煙靄之中,水那邊的木葉在這淡藍明亮的煙霧中變得重疊豐富起來,彷彿坡那邊的鐵路,圍牆,街道,還有樓群都沒有了,只有那重重重疊的煙嵐氤氳的草木山坡一直蔓延到遙遠的天邊。
你,於是就那麼安靜地站著,安靜地望著,安靜地做著渺遠的夢。彷彿你忽然離開了所有的喧囂,齒輪的世界開始時遙遠,虛幻,消逝,而你,正置身於一個林野環抱的`光影世界裡,
周圍的一切,在充滿夢幻色彩的逆光中,彷彿沉入了一個安靜的夢,在這個夢中,無邊無際的草木的芬芳蔓延著,舒展著,秋日的陽光,像一道道槳,在草木之間長長地投射過來,一道道停泊在你的周圍,彷彿在邀你一起去做一個靈魂的遠航。你和周圍的一切,就那樣,一起融合在陽光裡,融合在這溫暖的光影朦朧中。一種久違的真正的安靜和悠遠降臨在你的心中,這種感覺已經離開你太久太久,日日掙扎在齒輪喧囂的縫隙中,你的心靈總是感到逼仄,擁擠,無所歸依,而在這一刻,一切沉寂的日子重新鮮活,昨天和今天在這裡重逢,時間的重壓忽然逝去,你的身體和你的靈魂一起輕盈一起飛翔。
是的,在生命的這個瞬間,在一個忽然而至的美好又充滿神性的場景裡,你走入了昨天,穿過那淡紫的水面,那草木參差的小島,那對岸的融合在秋日陽光裡的黃花秋木,你的視線開始了無限的穿越,你看到了無數個昨天,看到了那開滿木芙蓉的家園,看到了那在菜花如雪中漫天飛揚的童年,看到藍色雪地裡的橘黃的燈光,燈光下父母溫暖的笑容,他們還沒有老去,而你,還是一個無憂的孩子……這是一個此時和昔日時光交集的點,你站在這個點上,你靈魂的雙眸忽然明亮,穿透長長的流光,看到了無數個曾經模糊卻在此時瞬間鮮活的瞬間。所有關於昨天,今天,明天的界限都被打破了,你超越了時間的柵欄,在無限的天空上,像一隻鳥兒一般,自由自在,想著無限的遠方展翅飛翔。
你就那樣,在逆光的日影回望著,與舊時光相遇,一種忽然熟悉的感覺驀然而至,湧上心頭。沉浸在這溫暖而又略帶惆悵的情境中,你靜靜地流下了眼淚,感覺到一份淡淡的幸福,還有一份淡淡的蒼涼。
生命不是一條單純的直線,你和昨天的你不會永遠的分離,總有那麼一個瞬間,忽然熟悉的情境,讓那所有似乎已經死去的光陰驀地復活和甦醒,一種忽然熟悉的感覺洶湧如潮,漫上心頭,你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沒有遠去,一切就在那忽然熟悉的剎那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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