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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儒釋道心性道德思想與意義治療

受傅偉勛教授以及弗蘭克(Frankle)意義治療學(Logotherapy)的啟發,筆者自80年代以來即開始研究儒佛道和新儒家的意義治療思想,本文即是在多篇論著的基礎上,嘗試將儒、道、佛心性道德思想的基本義理運用於教育和心理治療。儒、道、佛的心性道德思想雖然有很大的不同,但在華人文化土壤裏,它們已經交融成一個不可分的整體。本文對儒、道、佛三家所作的概括各有異同,儒家用“意義治療”一詞,道家用“存有治療”一詞,而佛教則用“般若治療”一詞。但總體來説,皆可用“意義治療”來概括。

有關儒釋道心性道德思想與意義治療

  一、儒、道、佛心性道德思想的異同與融通

1.儒家:孝悌人倫、仁義為教、道德創性(仁)

儒家強調“孝悌人倫”,“孝”其實是對於我們生命根源的一個崇敬;而所謂“悌”,其實是順着那個同樣生命根源而來的一個橫面展開。在華人文化傳統,儒家講“孝悌”,通過“孝、悌”而講“仁、義”。仁,在孟子書裏面講:“仁者,事親是也;義者,敬長是也。”仁義其實是從孝悌轉過來的。當我們講“孝悌”的時候,是落在一個“血緣性的自然聯結”裏,這血緣的自然聯結的方式,也就是父母子女之間的關係。而通過孝悌講“仁義”的時候,就由“血緣性的自然聯結”轉到了“人格性的道德聯結”。“仁”強調的是“人跟人之間”的一種真實的互動感通;而這種真實的互動感通從哪裏來呢?是從家庭中對於自己生命根源的一種崇敬所引發出來的。“義”指的是在這社會上的一個客觀的形式法則,而這客觀的法則從哪裏來呢?是從家庭中由“敬長”學來的。

“仁”和“義”就道德來講,他的概念就比“孝”和“悌”更高一層,“孝”、“悌”可以把他當成一個道德的德目,而“仁”、“義”則從這個道德德目提到一個更高的層次,他可以一直往上升,升到最後是一個對於善的追求。順着孝悌人倫關係所形成的一種客觀的法則,就是我們一般所説的“義”。所以從孝悌到仁義,是放在一個人最自然的親情脈絡裏頭,一步一步展開——由家庭進而跨入到社會。

儒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就是要回溯到那個宇宙造化之源,所以他進一步談“道德的創生”,“天地之大德曰生”,這裏所説宇宙造化的源頭,是一個價值的源頭,就儒學而言,宇宙論、道德哲學,兩者是連在一塊説的。

儒家認為,人活在這世間,家庭是他最基本的生活場域。從家庭裏頭開始伸展,人活着,他不是一個“個人”,人活着就是放在家庭的脈絡裏,自然而然地去理解、詮釋與體會,在這過程中參與促成,別人幫助你,你也幫助別人。在整個華人文化傳統提這個問題時,一定是不離家庭的。我認為,最重要的教育就在家庭,我們現在的教育之所以不好,家庭教育是一個最嚴重的問題。我常提“教育三要素”,好像植物成長三要素“陽光、空氣、水”,“陽光”是家庭教育,“空氣”是社會教育,“水”是學校教育。沒有陽光,沒有空氣,猛灌水,根就爛了,這裏的問題是比較嚴重的。儒家強調家庭這個脈絡,“人”的概念是放在一個網絡裏面,是放在一個可以yīn@②yūn@③調節生長的脈絡下來看待你自己。“自我”的概念不能與外在事物分離開來,不能先把自己孤立起來作為一個認知主體去認識這個世界;而是人和家所形成的一種情感互動的關聯,生命的互動關聯。我從這樣的一個場域來説明自我,可見華人的“自我”概念,與西方特別是近現代以來的“自我”概念有很大不同。

這就牽涉到當我們展開心理輔導的時候,自我如何安頓的問題。通過一個什麼樣的方式來安頓自己,就儒學來講,有幾個層次來安頓自己,從家庭的脈絡,親情的脈絡,跨出去在社會裏頭,仁跟義,人跟人,社會跟社會之間的互動感通。社會上人跟人之間的一種忠誠與信義的關係,這樣形成一種新的朋友羣。除此之外,還有非常重要的是,儒家認為人跟天地造化亦有一種冥契的關係。所謂“默契道妙”,就是宇宙造化之源,跟我們內在的心性,兩者有一種同一性,所以只要我們做深刻的內省活動,就可以企及那個宇宙造化之奧妙。

因此,儒學由幾個層次來安頓自己:從家庭到社會,到宇宙造化之源。當然,儒學還有一個“生命資源”是來自於整個歷史記載所形成的典型。所謂“古道照顏色,典型在夙昔”,而這些典型通過一大套的語言文字符號系統,成為一整套文化教養,成為我們這個族羣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資產。儒家將之落實,而形成一套統系,把宇宙造化之源的那個價值本性跟整個人的傳遞連在一塊,名其為“道統”。

“道統説”對於儒學來講,是一個歷史的根源性力量。至於溯及到宇宙造化之源,談到天理,談到天道,談到天命,那是一個宇宙造化之源的奧祕,是一個神祕的力量。另外回溯到自己內在的良知本心,以良知本心來説,這是內在心靈的力量,從而在心靈的力量,到歷史道統的力量,到宇宙造化之源的力量。“天道論”、“道統論”、“良知學”,這三者是儒學所不能或缺的三個面向,它們構成一個非常重要的整體。認為人活着,是活在世間的實存脈絡之中。當他們談到自己時,一定放在這樣三個脈絡裏面,要問是否對得起天理、良心、古聖先哲;並且把古聖先哲連着自己的列祖列宗説,還有整個歷史哲學的一個道統,這種思維向度會促使個體在思考問題時更為深思熟慮,人生在世,就要擔當社會責任,如此才能獲得生命的意義。當然,如果沒處理好,也可能會被層層羅網束縛。

  2.道家:尊道貴德、茲儉虛靜、自然無為(慈)

道家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跟儒學顯然不太一樣。儒家將人放在血緣性的縱貫軸裏,一談就談五倫,後來又在帝王專制時代談三綱。道家認為儒家太繁文縟節,故認為要回溯到真正的源頭,這個源頭就是宇宙造化之源,就是大自然。道家認為人應該回溯到這個源頭。回溯到整個自然的場域裏,把人在那裏放開,人不必被太多語言文字符合系統所形成的文明所限制,因為文明造成另外新的遮蔽,造成文蔽,所以應該把文蔽解開,放在大自然裏。大自然裏反而有一個“自然之明”存在。所以人的問題常常是因為人文這個“文”太過而造成的麻煩,所以必須把這個文飾所造成的異化、疏離、遮蔽解開,讓人回返到原先自然無為的狀態,一個自發的、和諧的秩序。

道家認為,天地人我萬物所形成的這個場域本身就擁有一個自發和諧的次序,人不應去破壞這個次序,而應該去參與促成這個自發和諧的次序。我們從《莊子·逍遙遊》中許由與堯的對話可以看出,道家強調作為一個人,最重要的不是在世間建構什麼偉大,而應該是放到這個自然裏頭去求,去跟自然渾而為一,很真實誠懇地活着。

老子強調“尊道而貴德”,這裏所強調的“道德”其實就是“自然的生長”。“道生之,德畜之”,“道”就是總體的根源;“德”就是內在的本性。道是總體,而回溯到自然上談,也就是自然大道、自然的總體。“道德”就是天真的本性回到自然的大道,而且人人都有天真的本性,如果我們的整體根源調理得良好,那麼每個人內在的本性就自然獲得良好生長。

儒家非常強調“自覺”的重要性,而道家則強調自然和諧所隱含的一個調節性力量。舉個例子,儒家可能一直強調你必須要反躬自省,你要做一個具有自由意識的自律人;而道家則言,你如果活在一個場域之中,這個場域是隱含着一個自發的和諧秩序,恰當地面對這個秩序,與之渾而為一,你的生命就在這個自然而然的過程裏得以安頓。道家着重的是人的生命的真實生長,是從整個場域去思考的,認

為萬物的存在都是人們經由一個話語系統去制定以後所形成的存在。任何存在都經由人們話語系統的介入,經由一種主體的對象化活動之後,使得對象成為決定的一個定象。在這過程之前,對象都應該跟我們的生命渾而為一,都是無分別的,歸本於無的狀態。道家認為,人間的美醜善惡是非等一切價值判斷,都是人們通過一套話語系統去論定,而在還沒有論定以前,通通可以把他解開,還歸到一種存在的真實。

道家強調把那個名取消掉,回溯到地個真實,而儒家是要審定那個名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經由正名的活動去求那個實,即“正名以求實”;而道家是“去名以就實”,去除名而回溯到實本身。道家認為最真實具體的東西來自於我們生命內在,而不是一種外在符號系統介入的論定,所以道家強調場域的思考。

所以道家思考問題用negative的思考,否定性思考、負面的思考,回答問題、思考問題,道家不一定是vertical,而是horizontal,是平面的,水平性的思考,他很清楚你所

給出的問題只是一個向度,而關聯的問題可以有不同的向度,所以道可能不被你給出的問題所限制。這一智慧非常重要,若運用在我們日常生活上是很受用的。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常為別人所給的問題限制住了,但道家就不這樣,他從另外一個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而不會被現實既有話語系統所形成的那個價值論斷限制住,他跨出去了。道家認為,惟有正視最真實的存在狀況,從這裏作為整個生命起點,這叫做“認命”的哲學。在道家思考裏面,認命是非常重要的,因為“認命才能夠再造新命”。認命不是消極,認命是比抗命還來得積極。華人幾千年來受了許多苦難,但有道家這樣的一個思考,就能給人以精神慰藉,保存實力,從自己真實的存在狀況出發來處世,才能更好地開啟新生,獲得人生的意義,實現人生的價值。

道家啟示人們不要用一種單線式的方式來思考問題,而必須放在一個場域之中,放在天地人我萬物通而為一的`“圓環性的思考”(circularthinking)裏面。這不同於任何一個話語系統最常有的單線性思考的價值論定,而是通過圓環式的思考方法,將這端的A(善)和那端的非A(惡)所形成的矛盾兩端拉在一塊,發現原來善和惡是同一個點。因此,對於惡,要用善心、慈心去對待,“善不善,是之謂德善”。對於不善,你以善對待之,才是真正的善,因為“善”跟“不善”,只是一個圓環的同一點拉開做成兩端。所以他常用這樣的思考來把很多問題消解掉。他把人間事情很多的苦樂,把很多的是非、美醜、善惡、相生相待的狀態一一講明解開。

正因如此,他能真正正視存在的真實是什麼,所謂存在的真實是天地人我萬物通而為一,一種真實的,來自於內在的一種彼此感通,這是一種愛,道家稱之為“慈”。只要每個人的心不被外在紛擾事物拉走,清虛而寧靜,慈心就會長出來。他強調“尊道而貴德”,只是回溯到那個場域,場域源頭有一種自發性的力量,自發性的力量會源源滾滾,沛然莫之能御地發揮出來,成為你內在的本性。

相對於儒家談“孝悌人倫,仁義為教,道德創生”;道家強調的是“尊道貴德,慈儉虛靜,自然無為”。儒家強調人跟人之間有一種真實的互動,來自生命最深沉的那種愛與關懷。道家仍然強調這點,但他認為這是自然而生的一種慈。道家強調慈,儒家強調孝,強調仁,孝順父母跟慈愛自己的子女最大不同就是,慈愛子女是自然的,而孝順父母是自覺的。道家認為要好好護養內在的慈心。將慈心好好地施展開來,真實的愛之生長和養護是非常重要的,這點儒道有共通之處。只是儒家強調在人倫教化這邊,而道家強調要歸返自然。如果我們把儒道連在一塊説,其實人倫教化就必須歸返自然,不然人倫教化就會僵化了;而道家的歸返自然也必須要通過人倫教化來實現,要不你的歸返自然就變成一種無政府主義或虛無主義。

  3.佛家:悲智雙運、涅pán@①寂靜、緣起性空(悲)

如果我們説,儒家強調“挑起”,道家強調“看明”,而佛教則是強調“放下”。佛教強調放下,是通過非常豐富的哲理,闡明一切存在的事物是空無的。認為任何一個存在之為存在,其實都和我們心靈意識有密切的關係,由於我們心靈意識的活動,能夠及於物,所以才能夠使得那個事物能夠成為物。如果我們心靈活動回到自己,我們心靈意識和外在事物回到一個渾然為一的狀態,這就是“空無”、“自在”的狀態,也就是所謂“境識俱泯”的狀態。

這個“境識俱泯”的意思是説:外界和心靈意識兩者一起渾合而無分別,就是一個“歸本於空”的狀態。歸本於“空”和“真空”連在一起,真空才有妙有。佛教一方面通過了心靈意識的分析,説明一切存在是空無的,通過緣起法,用緣起的方法論來説明一切存在是空無的。“緣起性空”這個詞是説明通過緣起法,來説明一切存在事物本質上是空無的。事物成為存在的過程是經過一個從“境識俱泯”,到“境識俱起”到“以識執境”。當人們經由修行方法、體驗的功夫,讓意識活動回溯到自己本身,這時候意識對於外在事物不起貪念執著,不起一個對象化的執著,讓事物回到事物本身,讓心靈回到自己本身。如此心靈與事物是一體而不分的狀態,一個寂靜的狀態,一個真實的存在,就是所謂真如的存在。這樣的存在,生命就不會被原先的執著所連帶而起的欲求、貪婪及種種染污煩惱所控制。

佛教講求“般若智”。般若智的意思就是“能夠觀空的智慧”,具有一種把外在事物能夠洞察其存在為空無的這樣一種智慧。這樣的智能你能夠達致的話,那麼任何一切人間種種煩惱,皆為空無。你與萬物之間本無差等,既無差等,應為同體。所以在這種狀態之下,人跟人之間,人跟物之間,人跟宇宙萬物之間,一切皆為空無,這叫“真空”。就此空無來説,就心靈意識來説,是處在一個透明沒有執著的狀態,也因此使得山河大地萬有一切如其本然,自在自如,這叫“妙有”。在佛教來講,在這種狀態之下,人由於能夠把心靈意識的各種執著雜染徹底放下,這時候反而會從內心裏頭升起一種“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意向出來,因為“心、佛、眾生,本無差等”,最後是通同為一的。

佛教的悲心是回溯到源頭,重新在那裏體現,這點跟儒家有某些類似的地方;但不同的是,儒家要去説宇宙造化之源為何,而佛教不説這個東西。簡單地説,儒家要談本體論、宇宙論,佛教不談。佛教要的是治理人世的創傷,要治理人的病痛,人的煩惱,而不必老去問那煩惱是從何來的,不必老去問那創傷是如何來的。依佛教看來,人們要去了解那創傷、那煩惱,它的特質何在,該如何去解開這個煩惱、這個創傷,根本不必去做一個形而上的歷史之源的追溯。這是很重要的一個提法。佛教認為一切的煩惱與我們心靈意識的執著有密切關係,跟生命裏頭隱含着內在的無明,以及自古以來所累積的業力,與這個疑惑、業惑有很大的關係。所以必須通過一個修行的過程,通過一個實踐的過程來克服。

最終的克服就是佛教所説的證得涅pán@①,你的外境跟你的心靈意識回到一個涅pán@①寂靜的狀態。佛教這套思想給我們一個很大的啟發,也就是當我們面對任何一個艱難困苦的時候,我們應該好好去了解煩惱的特性是什麼,這個特性很可能就是因為我的心靈意識的執著,由我這個執著帶來了我的貪取、佔有、利益等;因此把我團團縛住,故應該把我內在的那個心靈的執著解開。如果把心靈執著解開以後,那才有一個真正復原的可能。這給我們很大的

啟發:惟有我們真正能夠懷有同情跟慈悲之心的時候,我們的智慧才能夠好好地展發出來。

這裏所説的“智慧”有兩層,一個就是連着我們的慈悲而去想:我們怎麼去幫助別人;而這重要的是建立在一個基礎上:我怎麼樣解開我自己內在所執著束縛的痛苦。佛教在這方面有獨到的治療效果。

我們簡單地對儒、道、佛的異同作了一個簡單區別。我們説佛教“悲智雙運,涅pán@①寂靜”,而基本的意義則從“緣起性空”説起,如果用一個字去談佛教的根本義理的話,我們説是慈悲的“悲”字。

二、儒、道、佛與“意義治療”

1.儒家提出了人倫教化的落實,並強調了主體的自覺性:“我,就在這裏”。

儒、道、佛和意義治療的關聯可以從哪開始?我們剛説了儒家提出了人倫教化如何落實,而儒家強調主體的自覺。儒家的資源強調通過家庭一直擴散出去,我覺得這即使到了21世紀的現在,仍然是值得重視的。在教育上仍然是值得重視的,因為惟有在家庭才能夠長養出我們真實的愛與同情。家庭最重要是親情,親情是最自然的,因此家庭是人倫可以培養出來的地方。除了家庭,沒有其他地方更適合培養人倫。從人倫之愛的教養,我們才有辦法真正長成主體自覺之愛的能力。

這主體自覺的愛的能力,在儒學來講,重點在於“怵惕惻隱”,這是來自生命深層的不可抑制的真情。這並不是如同康德哲學意義下道德的無上命令。康德哲學意義下所説的道德自覺,主體的自覺,道德無上命令,他背後是放在一個“社會契約論”的傳統之下説的,儒學卻是放在一個親情倫理下説的,這有很大的不同。儒學的重點在於真情實感的仁,在於“怵惕惻隱”之仁,追溯其源,這不是道德的法則,而是道德的真情,這道德的真情是從家庭中陶養出來的。儒家認為你陶養的這個道德真情,擴而大之,就能展開所謂仁義之教。這個主體的自覺落在我們的教養過程裏面,我們可以提醒自身。我們面對任何問題的時候,我,這個我是什麼樣的我呢?是一個具有可以上通於道,契及於造化之源,而且可以尚友古人,與那歷史之源的典型相結

契,並直契於自家內在心性之源。這個“我”,“就在這裏”。

當我進到這個世界,我就在這裏,每個“我”都是具有“古往今來”,通“死生幽冥”能力的我,“我”就從這裏開啟。當你坐下來反省的時候,把自己放在一個理想的情境,通古今,溯其本源,而且放在一個家庭脈絡、歷史架構之下,這個時候你從這裏開始,作為我們主體自覺的一個起點,這就是以前宋明理學家常談到的“一念警策,便覺與天地相似”。“當下一念”,警策之心一起,你就深深地從自身自覺到自己和天地合而為一的。這個時候內在裏頭會生出一個力量來,這在陽明的哲學裏面是很清楚的。他就把它變成這樣一個説法:“知行合一”。在陽明的説法裏面,“知”是來自於內在的本心良知,這本心良知就是一個內在不可自己的實踐動力,推而擴充之,在當下起念時,我那個主體自覺,就會有一個很強的力量,好像來自一個神聖的訊息,在這意念指使下,你覺得該當如此!你應該護養它,馬上去實踐它。這在儒學裏頭強調“我,就在這裏!”它所生起的力量是來自於宇宙造化之源,那麼宇宙造化之源就是內在心性之源。那麼內在心性之源其實可以跟你現在生活的場域形成的一個約定,譬如説你跟你的家人約定,你跟你自己約定,這是一個主體自覺下的承擔。

2.道家開啟了自然天地的奧藴,並點示了場域的和諧性:“我,歸返天地”。

道家開啟一個自然天地的奧藴,並點示了場域的和諧性,所以用一句話説就是“我,歸返天地”。道家談問題時,不是一個主體自覺式的承擔。它想到的是放在一個場域裏頭去思考。所以當它做完一件事之後,它能夠徹底地退開。這就是“為而不有”。因為它只是這個場域裏頭的一渺小分子。所以他開啟一個自然的天地奧藴,它相信自然有一個常理常道,不應該被破壞。我們應該恰當地去順而成之,順承它,讓它好好地成長。整個場有一個和諧共生的可能,從道家的思考,我還有另外一種提法,就是“歸返天地”。

當你想到“我”的進修,這個“我”和其他眾多總體形成的我,你要作為一個實踐的起點可以,可是你必須把它放在這個場域下去理解它,才不會勉強。道家不強調勉強,儒家強調自覺,在自覺底下該勉強就要勉強。道家認為進到儒家這一層以前,或者進到儒家這一層之後,我們都必須回到一個“自然”的狀態,方得蘇息。進到儒家這一層以前,你還沒有面臨問題以前,你必須“致虛守靜”,用謙虛而寧靜的心境,去理解詮釋這個世界,讓你恰當安頓在那裏。當你自覺承擔去做了什麼事之後,你要能夠看透、放下,回到原來的你。譬如説,你對社會的貢獻越多,你的名銜越多,你要能夠拿掉名銜,而去正視你自己,這是道家的方式。

儒家強調“承擔”,道家則強調“看淡”,就道家來講,這是可以和儒家放在一起來理解的,也就是當你恰當地理解場域之和諧有其恰當的自然力量,你那主體自覺將會更輕易地開啟,而當你主體自覺輕易地開啟落實之後,主體可能導致的執著性也會更輕易地放下,所以“儒”和“道”,對中國古代知識分子而言是兩者兼而修之的。

3.佛教深化了意識層次的分析,並廓清了意識的透明性:“我,當下空無”。

佛教傳入中國,對中國文明最大的貢獻是深化了意識層次的分析,廓清了意識的透明性。佛學強調意識回到意識之本身,對純粹意識本身是沒有任何雜染的,它涉及存在事物,它是沒有執著、沒有染污的。在這種狀態之下,當我們能夠透過這樣一個詮釋解析的活動,這個“我”可以沒有任何干擾,這時是一個融入無礙的我、空無的我。“我,當下空無”而到一個真空的境地,讓其他的存在事物,煩惱如其煩惱,智能如其智能本身。當煩惱如其煩惱彰顯時,佛教講這裏就有一個來去自如,佛教講如來就是來去自如,來而不來,去而不去,這就是來去自如。由於徹底地放下,生命顯得徹底從容,因為沒有掛搭與痛苦,而這時候會生出一種非常強的實踐勇氣。因為任何世俗的榮譽、世俗的名利乃至生死,通通干擾不了你;因為你回溯到自身,“我,當下空無”。做了深層的意識的解析闡釋,我們真正看到“意識的透明”、“存在的空無”,進而“實踐的如是”,如果而實踐之,因此有一種很強的生髮力量。

再者,這種力量是可以和儒家、道家連在一起説的,當你經由佛教深化意識層次的闡析詮釋而洞察了自己存在的空無,回到當下空無的境地,也因此能歸回場域的和諧與自發的@④造化之中,在這過程中,主體因之而自然自發自覺。我們或者可以這麼説,當你病得很深的時候,就得經由佛教的“藥”來調理,調理之後,讓你回到一個“自然的天地”,因之而“主體的自覺”方得誕生。你的身心倘若一向是不錯的,其實儒家當下主體的自覺很容易出現。儒、道、佛三者連在一起談,儒家強調“主體的自覺”,道家強調“場域的和諧”,而佛教強調“意識的透明”,我們可以這樣看待——佛教如同“藥”,道家如同“空氣、水”,儒家如同“飯”一樣,健康的人其實有空氣、有水、有飯,也就夠了,在一個苦悶湮鬱的年代裏面,病痛難已的年代,就非得需要佛教不可。

結語:邁向本土心理輔導學之可能

儒、道、佛的心性道德思想藴涵着豐富的意義治療思想,其諸多語詞概念跟現代西方的文化心理學、完形心理學如何能夠接通,如何能夠對話,我覺得這實在非常艱難,但必須要去做,我認為,弗洛姆、容格、弗蘭克等都值得

我們去重視,特別是容格,他的心理學受到中國的《易經》和道家非常深的影響,他怎麼樣從《易經》和道家的思想裏,發展出自己的一套文化心理學、集體心理學,他又如何落實作為治療之用,我們可以通過這樣的路徑重新去思考,我期待能夠繼續思考,促使我們的教育學、輔導學能夠跟中國傳統學問接通。

字庫未存字註釋:

@①原字為般下加木

@②原字為糹加因

@③原字為糹加(温去氵)

@④原字為王加來

標籤:釋道 心性 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