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醫站的實習日記

2015.01.29 Sunday

在動物醫院實習一週後，我才明白，所謂實習，不過是每天早上7：00鍾起牀，連杯水都來不及喝就衝到動物醫院去給那些住院的阿貓阿狗們端屎倒尿，餓着肚子直到下午3：30才能見到一天中的第一餐飯。累死累活做了一天的清潔工作，除了拖地水平日漸成熟外(在家裏是很少做這些的)，撕棉花做紗布的水平亦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就算這樣，到晚上10：30了還看不到回宿舍的希望。

回答老師、醫生説不累之類的話全是屁話，心想活了這麼多年，對爹孃都沒這麼好過，心裏便越發不是滋味兒。終於熬到大年二十八晚上11：30，我們這批實習生才結束了這段痛苦的煎熬，從動物醫院一搖三晃的搖回宿舍。

回想這段非人的豬狗不如的實習日子，奇怪的是在大年七年級的晚上，我呆呆地在一盞昏黃的枱燈下神遊時，那些清潔工才做的工作經過新年火藥味兒十足的空氣的過濾已經隨着蒸騰的空氣飄走了。然而真正沉澱下來的結晶卻是關於幾個主人和他們的貓們的故事，雖然一些淚水汗水的結晶並不能打動局外人，不過我這條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冷血的蛇卻着實有幾分震驚。

2015.01.21 Saturday

實習的第一個上午，我就被醫生抓去做手術。可惜當時緊張得忘了消毒，在醫生地訓斥聲中，我便開始了笨拙地助手工作。更沒想到的'是那主人竟帶了兩隻貓來閹，閹完母貓後，還要給它掛吊針。當我兩眼迷離地提着吊瓶請高手師兄們給它iv(靜脈滴注)時，那主人--一漂亮女生一臉幸福地告訴我，她收養了十多隻流浪貓，家裏的陽台洗手間現在全部被貓們佔領了。有幾隻還會像人一樣去洗手間大小便，這樣她就很省心了……其實我很難想象她怎會如此善良，怎能在街頭遇見不管多麼髒多麼醜的阿貓都回抱她回家。實在養不了時就會登廣告為她的心肝寶貝找到好心的主人，怕那些貓會惹新主人不開心而受虐-待，她總會犧牲僅有的週末來給它們做節育手術、打疫苗等等。不過世上有她那麼好心的人，就有一些特別變-態的人。有次一個男生領走了一隻大肥貓，竟然當天晚上就把它給下鍋了……

2015.01.23 Monday

這兩晚都有一個老太太提着她的三隻貓來打針，其中兩條還有掛針到10：00左右。自己冷得直哆嗦，還把外套脱下蓋在籠子上，這次我一邊兒給貓拆針她一邊兒叫可憐，讓我輕點兒。拔過針後有一點點兒的出血，老太太的眼淚都掉下來了。結賬時老太太哭的更痛了，她老人家講的是廣州話，我不能全懂，但大意總算明白了：原來她年老無依無助，與她的三隻貓相依為命。這次貓有病，她把買棺材的錢都拿出來了，希望在醫生能可憐以下她的貓們的命運，少收點兒醫療費來繼續維持幾天買貓糧的錢……

我們一幫實習生圍着這個老太太，看着她老人家的眼淚順着眼角的皺紋橫流出一條條歲月的小河，我感到莫名的辛酸。等她走了，一廣州的男生跟我講：“看到了沒，對它們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死蠢。”

“什麼意思？”我不懂，“它們是？”

“貓啊！狗啊１

2015.01.25 Wednesday

今天早上做夠了棉花紗布，都心煩得要死了，沒想到下午竟然有一個外地的女生帶來了七隻貓來閹，其中有6只是母貓！老闆當然很開心，閹一隻母貓要兩百，他當然開心了。我們這幫實習的卻傻了眼，閹只母貓須1個小時的準備工作(麻醉、剔貓、保定、消毒)和半個小時以上的手術，然後打兩個多小時的吊針，同時要清洗手術室並且紫外光消毒半個小時，醫院偏偏只有一個手術室！算來不管怎樣優化利用時間，不到凌晨3點是無法下班的了。

媽呀，救命啊！

行動開始時，我們才知道情況比預計的還要崩潰。由於那羣貓是主人剛撿到的孤魂野鬼，一隻比一隻猛，一隻照一隻兇。我在手術室就能聽見外面震天響，這時主人進來笑道：“這哪裏是人捉貓，簡直就是貓捉人！再等會兒還不把醫院給你們拆了……”

等主人再次進來時，第二隻貓也已在腹腔開了個刀口，不過主人卻笑不出來了。她的左手臂被貓爪抓出兩條刺眼的紅豔豔的血痕，右手拇指的指甲蓋被掀翻了大半個，用棉花按着還是往下滴血。手術室的空氣裏瀰漫着血的味道--很腥。我的血卻一時間凝固了，被嚇傻了。因為剛才醫生髮現這隻貓已經受孕，拉出子宮來，凸出四個拇指般大的圓球(每個圓球裏面有1只小貓)。醫生陰森森地問道：“還要不要這些小貓了，不要的話連子宮一起切除，手術費加100。”

沒想到那主人竟又樂了：“一定是那小子乾的１

“誰啊？”我失聲問道。醫生白了我一眼。

“剛才追的那隻大花貓”。她頓了一頓，“當然要小貓了。”

不好，老闆要知道了會罵醫生的嗎？少賺了100。我不禁想到。

晚上11：30時，由於醫生的疏忽(當然那隻母貓也有責任，誰讓它的肚子那麼小呢)，打開腹腔後，我們突然發現正在割的母貓的子宮裏有兩隻臨產的小貓！於是割變成了剖腹產--一場艱苦的搶救。主人這次落淚了，多可憐的小貓！有醫學知識的人都明白，就算當場搶救成功，小貓還是會死的。因為貓媽媽做了那麼大的手術，連子宮都切除了，不能給小可憐們餵奶了。吃不到奶的小貓就無法獲得母源抗體，沒什麼抵抗力，所以很快會死的。

不過當時我們沒有一個人把這個告訴主人。

搶救還算順利，可小貓沒有吃到昏迷的貓媽媽的奶，拼命的叫，好像是太餓而在哭。後來我們協助主人餵了它們一點兒牛奶，那牛奶積在胃裏還沒來得及消化，兩個可憐的小東西就奔向極樂世界了……

主人哭得頭都抬不起來了……

事後，我跟一個朋友講這件事兒，沒想到他問我：“怎麼那麼多貓要閹？”

“繁殖的太快了，人家願生，管不了啊，只好這樣了。”

“人繁殖的更快，怎麼沒閹人呢？”他反問我。

是啊，人繁殖的更快，怎麼沒閹人呢？

其實醫生在閹貓時，我這個不合格的助手一直無法下刀去剪斷貓的子宮。那時我就暗自決定，這輩子不做獸醫了。原來那種軟弱是有原因的，只是沒有朋友那麼單純那麼高尚罷了。

回宿舍的路上，跟老師談起這個話題，我只能説自己太年輕了，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2015.01.29 Sunday

這幾天老做噩夢，閉上眼就是閹貓，並且是閹那種懷孕的母貓。醒來心裏就是不踏實。

算起來去動物醫院做手術的寵物，十個中有九個半是給貓做節育手術的。原因只是貓生的太快了，流浪貓更快。

但是，人繁殖的更快，怎麼沒閹人呢？

有誰説了一定是人類統治這個世界？

強者生存是自然法則。如果貓繁殖的夠快，會不會有貓臨天下的一天？

我願意見證這個事實。舊曆的新年也到了，旺狗似乎很得意。但是貓呢？

貓不是十二生肖的一位成員。

不是每隻貓都像加菲貓一樣好運，可以吃的那麼肥。我在動物醫院實習一段時間之後，記下了一些遭遇，希望能與更多人分享，忍不住把日記整理一下發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