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歲月如歌人生-抒情散文

一年前，踩着一友人的足跡，步入江山，陸續將自己信筆塗鴉的文字一一塞進去，就算給自己找了個日記本，只是不像少年時那麼神祕，並不在乎被人看見。雖説只是自己的一些生活感悟，與他人無關，但若運氣好了，遇上有緣人，看見了，引起共鳴，留下三言兩語什麼的，也不算多此一舉。就這樣，一晃半年過去了。

往返次數一多，儘管我向來目不旁視，徑去直回，倒也發現江山社團眾多，高手雲集，佳作迭出，各種交流羣也是遍地開花，不由得心生慕豔之意，難免也有些蠢蠢欲動，想要結束這悄然來去的方式，畢竟選擇獨行純屬無奈。可我素來出不了眾，也實在沒有拿得出去的作品，於是只能靜立一旁，看別人熱鬧。每每炮製一篇，摸獎似的選一社團，往裏一塞，默然離開，因此，雖進出多次，也還是偶然邂逅誰也不識的外來遊客一個。

一日，和以往一樣，又草成一篇，點開一社團投入，隔日再看時，發現目錄中赫然在列，旁邊居然橫着一金色餅乾。據説這是賞給佳作的小小獎品，心想寫了那麼久，每次都只是打發一塊綠色橡皮，這次居然有了可以充飢的，心中自然高興。我進江山本來一向只看自己文後編按留言，回覆即退，並不多留，但這次有了金餅的鼓勵，便臨時決定暫不離開，隨便逛逛。頑兔先吃窩邊草，讀文何須捨近求遠，且那時好像中秋節在即，因此旁邊一篇《月餅故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心想畫餅亦可充飢，更何況有故事可讀。

這一點開，一看，哇塞，迷上了。文中那頑劣小子背胖丫得月餅，又遭狗搶食的情節寫得實在是太有意思了，不想區區一個月餅竟也能寫得這麼有趣。於是，打開那人文集，再點再看，一發而不可收拾，一口氣將作者所有的文章都掃視了一遍，驚歎江山卧虎藏龍，發誓以後一定常來。

但我這人沒有常性，且又懶惰，加之自己所作沒有長進，綠橡皮棄了一地，金餅乾沒拿到兩塊，於是熱情陡降，半年不復進來。

某日，心血來潮，重進江山，念及自己一年來全無起色，於是決定給自己找個師父，幫忙指點指點，或許也能鐵樹開花。想來想去，決定就找《月餅故事》的主人。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沒費什麼周折，很快就在那個社團編輯交流羣裏發現了他的名字，鼓起勇氣，點開那人小窗，惴惴不安地留下一句話“喜歡你的文章，可以加我嗎”，把命運交給老天，由他定奪。沒想到，老天竟然厚我，我的好友隊伍裏次日多出了一個綠色印章，多出了這個名字“汾陽王裔”。

我一向不聊天的，不是不愛，是素來怕生，也怕打擾他人，但這次既然要拜師，自然得試試。於是，艱難開口，説出自己想法，不料這師父一口應承下來，出奇的爽快，這倒讓我受寵若驚起來。不過師父是忙人，很少在線，幾次短短的討教之後，便不敢再叨擾，於是數月無話。

不久，看到他一篇自序，得知師父要出書，覺得機會難得，壯起膽子索要，竟又一口答應，説恐怕還要等些時間，到底多久，他自己也説不準。有就不錯了，等有何難，於是耐着性子觀望，隔一陣子又問。不過後來自己出了車禍，此事便掛了起來，這一掛就是兩月。

出院後，偶然得知師父的書已經出版，於是再提。後來就收到了快遞，就有了案頭這本有師父簽名的書，就有了這本不是自傳偏勝自傳的《歲月如歌》。

網上閲讀如驚鴻一瞥，哪裏比得一書在手！

這是一本怎樣的書啊！

擺在我案頭的這本書，它不是名家經典，書的模樣也樸素無華，甚至書名所用字體也非我所喜歡，但在我看來它儼然就是遺落世外的珍寶。我已經連續三天不知肉味了，我不可遏制地繼續在書中漫遊，因為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比一鼓作氣讀完這本書會更有意思。

我讀書，歷來隨意。沙發一躺，牀邊一靠，甚至廁所一蹲，都可以看，是不必講究時間地點和方式的。但很顯然地，看這本書，這樣不行，因為此書語言實在詼諧風趣，故事實在扣人心絃。有些説是散文，其實也是小説；説是小説，其實也是散文。散文中加了小説的元素，而小説偏有散文的神采，看到精彩處，每每讓人有圈點批註的衝動。這樣一來，必得端坐案前，執筆在手，以便圈點批註。若是囫圇掃過，則勢必心有不甘，須回頭再讀，如此反覆咀嚼，興味盎然，以致時間一再從身邊悄悄滑過，也渾然不覺。近年來，心情浮躁，從未如此認真讀書，不想此書竟如此奇妙。

看此書，我如同在奇妙的大自然中穿行，恍惚追隨着一個大自然的精靈，在那物質匱乏生活貧困的特殊年代裏，到地裏挖紅薯，自挖“窯洞”烤着吃，直燙得拋上拋下跳躍騰挪；去山裏尋覓果樹的蹤跡，在懸崖峭壁間逡巡，冒險上樹採摘野柿，回味偷實阿貴家柿子的自得；在河塘溪流窪地撒網垂釣築堰壩捉鼈抓魚摸田螺，體味冬天冰上抓黑魚的驚險與刺激，感受那種泥鰍一簍卻偏偏下鍋沒油的窘迫...貧困歲月裏，偏偏看不到半點苦難，看到的只是無窮的樂趣，無比的智慧，無限的親情和友誼。我納悶，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少年？這明明就是自然之子嘛！他聰明靈巧，身手敏捷，上山下地，過河跳澗，捕鳥掏蛋，抓魚捉鼈，簡直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西遊記》中那位得天地之精華，採山間之靈氣的美猴王也不過如此罷了。據説江浙一帶，自古以來便出才子，我想王裔之聰明，大概也源自浣江之清冽，斷非所讀書籍所能給予，大自然厚待王裔，也是眼光獨到偏愛有理。汾陽王裔，郭子儀的.後裔，難怪難怪！

少年王裔絕對是一個會玩、會吃、會嗨、且調皮搗蛋的傢伙；可如今寫下這些文章的王裔則無疑是博學，廣才，低調，且風趣幽默的智者。他的文學天賦，他的商業頭腦，他的愛情親情友誼，在他的文章中都有跡可循，我們大可由此剝繭抽絲，織出一個完整的形象來。

細品王裔文中美食，有滋有味有淵源。我想，王裔必是廚藝高手，絕非僅僅紙上談兵，否則不會講得如此頭頭是道。況且他深諳廣告之道，若為餐館酒店代言，縱然是隨口幾句，也必將帶火其店生意。書中所寫諸般美食，我不見得都未眼見口嘗，但的確從未有半點印象，而讀過王裔筆下那些美食，實在是讓人眼前一亮，垂涎不已。其捕捉之趣，烹食之美，品嚐之快，間雜遊戲之樂，怎能不讓人一書在手，欲罷不能。怪道王裔創業怎麼與美食毫無干系，若哪天心血來潮，改做美食生意，將此書作為桌上讀物，席間必將笑語喧譁，觥籌交錯，生意之火爆，定讓同行嫉恨吶。

都説小品高手，善於逗笑，而自己卻不笑。看王裔筆下人物，無論粗筆勾勒，還是工筆細描，都讓人捧腹，以致被人碰見，疑為癲狂。比如他筆下的撅着屁股抓黑魚險些掉入冰窟窿的小表弟，躲在房頂用竹杆綁吸管偷吸牛酒的財發，就實在是可愛。這類人物，這樣的描寫在此書中還有很多，幾乎隨處可見，這描寫功夫讓我想起中學課本里姚雪垠筆下的“差半車麥秸”。他無疑是一位調侃高手，淺池窪地、流雲驕陽、紅薯螃蟹、鄉民親戚，只要一到筆下，便都成了他語言魔術的道具，花樣翻新，令人不佩服不行。語言似有不合文法，卻又造語新奇；本以為要平鋪直敍，偏能宕開一筆，賣個關子，從容道來。情隱於內，趣溢於外，相得益彰，其間智慧閃爍，光芒四射。閲歷之豐富，思想之深邃，加上這生花妙筆，直讓每一位閲讀它的人開心到骨頭裏去。

大約作者在寫這些回憶錄時，嘴角是帶笑的，甚至寫到得意處，還會哈哈大笑，會停下筆來望向那已經遠去的的過往，尋找那兒時舊友的身影。或者如果能夠穿越，再回一趟如今不復找尋的昔日鄉野，再次體驗一下那段難忘時光。反正，在讀他的這些文字時，所有的記憶都被激活，所有的人物都走出書來，他們顯然也曾生活在我的身邊，我是沒辦法不這樣的。看着我身邊的女兒，想起她小的時候，經常是孤獨地守在電視機旁，等我從學校歸來直至熟睡；想起她除了學校、家裏、就是那充滿危險的車水馬龍的路上；想起陪伴她的無非就是各種塑料製作的拼裝玩具，對照作者記錄的我曾經也非常熟悉的自然生活，感覺相比女兒這樣幾乎與大自然隔離的孩子那是怎樣一種幸運！

那瀰漫着竹子清香的爆米花啊，那烤出的絲絲金黃的蟹肉啊，真想親口嚐嚐呢。

七零後的同樣來自鄉野的我看了都會如此羨慕，更何況如今的少年！電視機前長大的八零後、九零後、新千禧後，雖然也能通過電視網絡看到所謂的大好河山，但無論怎樣，大自然的原汁原味恐怕是鮮少能領略的了。如今的學生寫起作文來，搜腸刮肚，腹中空空，沒奈何也只好去學起玄幻，或是信口胡編，接地氣的文章比尋找恐龍還難。不少學生感慨，學習時沒有辦法投入，可放假了，發現自己竟然也不會玩。我想他們若讀到這本書，肯定也會如我一般羨慕嫉妒恨吶。所寫明明就是些日常生活，普通人物呢，但偏偏都能平中見奇，俗中見雅。書中自有平和之氣，斷無尖鋭之詞，就算是充滿諷刺性的商業題材也不例外。文筆灑脱從容，頗有君子之風，這些在他的遊記中更能體現。

大概作者是深諳“天人合一”之理的，在作者眼裏，路非路，樹亦非樹，和人一樣，它們都是性靈之物，指點江山，如朋友對話，饒有興味，樂亦無窮，不止修辭那麼簡單。在作者筆下，風含情水亦含笑，簡直無一物不活，無一物不可驅遣。始信書生妙手一揮，筆下自有千軍萬馬，難怪《西遊記》中，孫悟空可以獨戰眾神，大鬧天宮。大抵每個書生心裏其實都坐着個無所不能的英雄，也正因為如此，這樣的作品才會風靡起來，迷倒眾生。

當目光由昔日故鄉風物人情轉至如今商界搏殺時，眉頭不由深皺。好似見到當日在花果山水簾洞受眾猴膜拜的美猴王，因為大鬧天宮被如來降服，不得已收了本真，又帶上緊箍咒，隨唐僧西行。不料商界如魔界，各路妖魔鬼怪層出不窮，醜惡紛呈，縱有千般智慧，萬種本領，也有英雄氣短求助眾神的時候。當然，昔日猴王最終成為鬥戰勝佛也得益於與那些妖魔鬥智鬥勇。由此想起，創業不易，要保持真我本性更難。我想，悟空的幸福時光應該也是早年在花果山間食草木，飲澗泉，採山花，覓樹果；與狼蟲為伴，虎豹為羣，獐鹿為友，獼猿為親；夜宿石崖之下的能盡情揮灑那份自由本真的時候。難怪作者寫童年生活樂不可支，而寫成年之後經商題材便開始憤世嫉俗起來。

值得慶幸的是，作者雖也作了文人，但筆下全無酸腐之氣；落筆之痛快，亦足見為人之灑脱。言辭之間，既可睹旁觀者之悠閒，亦可見當局者之從容，讀到得意處，叫人痴迷其間，歎為觀止。而能把遊記也寫出小説風味的恐怕就不只是寫出《老殘遊記》的劉鶚了。

都説才子身邊必有佳人，看王裔大作，此言不假。從懵懂少年青梅竹馬，到大學校園純真戀情，然後是攜手佳人組建幸福家庭，乃至如今出行賞景，身邊也不乏麗人隨行，文中對此雖往往一筆帶過，但得意之色溢於言表，無怪乎筆下諸物都那麼酣暢淋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王裔人生，我等怕只有仰視豔羨的份。

總之，《歲月如歌》所記，從幼年往事開始，以旅行遊記結束，其間人世物語，或濃墨重彩，或惜墨如金，將主觀情愫悉數收起，以客觀敍述描摹取而代之，於不動聲色之間，表達自己對歲月的感喟，對生命的珍惜，如此佳作，不讀可惜！

感謝作者賜書，若有不妥，萬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