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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腳”婆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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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結婚那年,婆婆50多歲。卻已滿頭銀髮。平日裏常見她用藏藍或是黑色的偏襟夾襖包裹着瘦小的身軀,一年四季頭上總是頂着一塊毛巾,説是怕風寒。一雙三寸多長的小腳,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猶如嬰兒蹣跚學步。

我的“小腳”婆婆散文

婆婆是江蘇人,母親生下她就一直沒給起過名字,直到嫁給公公後取名為楊氏。婆婆告訴我,自從她嫁給了公公,一天福也沒享過。公公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話語少,不願出頭,家裏面所有拋頭露面的事情都靠婆婆張羅。

婆婆20多歲的時候,家鄉遭災,一家老少7口,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常常餓得頭暈眼花。不懂事的小兒子,只知道餓了就連哭帶鬧。為了生存,婆婆每天拄着棍子,帶着兩個姑娘,一根扁擔挑着兩個筐,筐裏坐着面黃肌瘦的三歲多的小兒子走家串户地去要飯。

可那年月,各家各户的日子大徑相同,討要來的食物只能充一時,不能解百飽。飢餓難耐,為了給孩子省口吃的,婆婆經常餓得頭暈眼花。

實在無法生活,公公婆婆背井離鄉,領着幾個孩子從山東老家一路沿街乞討來到了東北。據公婆講,當時6歲的君也就是我後來的老公骨瘦如柴。連一隻空暖瓶都提不動。

剛到北大荒時,生活十分困難。一家老小住的是地窨子,陰暗潮濕,不見天日。5口人的生活僅靠公公每月的32塊錢勉強度日。

自打我進了楊家門後,對婆婆的生活概況有了更多的瞭解。婆婆過日子特別仔細,一件夾襖穿了好幾年,衣角和袖口都磨破了,大襟上還補了兩塊補丁。孩子們給她買了新衣服、新鞋子她捨不得穿,放在箱子裏壓了箱底。腰上做飯用的帆布圍裙紮了10多年也捨不得丟掉。有兩次,因為君把她的圍裙藏起來,婆婆還跟兒子急了眼。家裏偶爾有點盛湯盛飯她從來捨不得倒掉,留着下頓熱乎熱乎自己打掃乾淨。月末糧食不夠吃的時候,她經常一個人偷偷地煮土豆、燒土豆用來充飢。

婆婆手腳勤快。託着一雙小腳,整日忙裏忙外,每一年她都要餵養一大羣的雞、鴨、鵝,還有幾口豬。一雙“三寸金蓮”踏遍了田野的角角落落,留下一行行清晰的腳印。

“婆婆丁”剛冒出地面,婆婆就手拿一把鐮刀頭,胳膊上挎着一個小筐,開始在田野裏四處尋找,把挖回來的“婆婆丁”洗好後讓一家人蘸着自己下的'大醬吃,即消炎又敗火;採些棉葉菜、四葉菜等純天然的野菜給一家人包包子;割些車軲轆菜、灰灰菜等來餵豬。頭頂烈日,常常被汗水浸透了衣襟。

婆婆飼養的每頭豬都膘肥體壯,雖説婆婆瘦弱矮小,照樣每天輪起10多斤重的鎬頭起豬圈。為了給孫子、孫女增加營養,還專門買了一隻奶羊,從此,每天又多了一份擠奶的活。

婆婆家門前有一塊很大的菜園。公公婆婆用撿來的榛柴圍起來。一有空,婆婆就用剪刀,拉上直線,細緻地進行修剪,遠遠望去,齊刷刷的,園子的四周撒了一些“爬山虎、紹樹梅”等,鮮花盛開的季節,遠遠望去如同一個大花園。

冰雪融化,小草剛剛冒出嫩芽,菜園子就成了婆婆經常出入的地方。為了讓一家人能吃上新鮮的蔬菜,婆婆早早地扣上塑料大棚。剛開春就能讓一家人吃上水靈靈的小生菜、小白菜、以及一些從大地移栽過來的“婆婆丁”。

婆婆常常趁我們安睡午覺的時候,悄然無聲地獨自一人蹲在園子裏拔草,嫁接、打岔,常常累得頭暈眼花汗流浹背。她説知道我們工作辛苦,不忍心叫醒我們。挺大的菜園子被婆婆伺弄得乾乾淨淨。

婆婆每年靠飼養都有上千元的收入,可從沒見過她給自己添過一件金首飾。耳朵上的那副銀耳環,還是婆婆的母親作為陪嫁親手給她戴上去的。婆婆十分愛惜,從來不捨得往下摘。説是怕自己給弄丟了。她把平常省吃儉用的每一筆收入都積攢起來,就是一元一角的也都用存一塊布包好。曾經對婆婆小氣、摳門的做法很不理解。可婆婆説:“有錢防備沒錢時,有病有災的拿出來,免得連累兒女”。

81年,婆婆患了不治之症,去世的時候剛剛61歲。在整理婆婆的遺物時,讓兒女們感到十分震驚的是在她沒有捨得穿的新鞋裏,包衣服的包袱裏以及裝被褥的架子裏,竟然掖着兩萬多元錢。這在80年代來説,可是一個不小的數目。

婆婆走了,眼前常常出現她為了讓兒女能多吃一口饃饃,自己偷偷地在廚房裏吃煮土豆的情景,常常看見她頂着烈日,拖着“三寸金蓮”咧咧蹌蹌地在菜園裏揮舞着鋤頭鏟地的模樣,汗水濕透了頭上頂着的那塊白色的毛巾,忽然一陣微風吹過,衣角被掀起,夾襖上的那塊補丁仍舊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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