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陵走回來的散文

01

古夷陵之地的土地，總是向着很遙遠的西南之角滋生。土地牽連着水，水沖刷着土地，水土飛舞的時候也是夷陵之境景色最盛的時刻。拋卻那麼多的塵埃歷史，拂去古越舊影，好像就是知道了，夷陵將要走來。

當11月還是以温暖的濕潤的霧一樣的雨絲降臨江城的時候，陌生的我已從飛奔着的動車上某一處行到另一處。我的步子是特別輕的，在全速的車上，有那麼多消失的窗畔即景飛過我的雙臂。我的步子很輕，那些我看不清的景緻仍是沉重。

在一列車上，我顯得那麼躁動，只有h是安靜的，他緩緩的翻閲着雜誌，然後輕聲問我，“我們要去的那個目的地，還有多遠的距離。”我將h的話當真，拿出車票，再打開手機，他卻淡淡的攤開雜誌，繼續若無其事的翻動着。

我們是要去那個素有“古夷陵之地”稱呼的江畔城市的，在11月滿城的煙雨霧霾中，我似乎是忘了時間，也忘了時光，第一次在沒有任何打算的情況下，走出江城，走向車站。

那種沒有打算的情況，叫做“義無反顧”。我喜歡那個詞語，偶爾為之踐行是件令人振奮的事情。何況，我也早早的從h那裏聽説了，他也是在預定的時間段趕去車站的，我們都愛熱鬧的車站。

會不會，那一座夷陵古城此刻也是滿布着朦朧的煙雨，或者清冷的霜霧；會不會，我也能遇上同是一個熱愛旅行，嚮往自由和文字的少年；會不會，真的有漫山染遍，層林盡染的柑橘在清爽的江湖之下……

哈哈，如果真的有這麼多的可能，那一定很好玩。索性h還説，無需去幻想什麼，2個小時之後，就會有簡單明瞭的答案。h是説夷陵的，我也挺想知道，那個期待中的古城，在幾個小時之後會停在何方，又會以怎樣的面貌讓我們看到。

閉上眼睛，安靜等待，一座逍遙的城正在向我們走來。

02

夷陵之地的旅行，始於一座精緻的車站。夜景下的伍家崗區，我不熟悉，h也不明白。只是城市的夜色一如既往的美，這到哪裏都是沒有改變的。h説，既然有如此夜景，那就拿出相機拍吧！

h的言辭正合我意，我乾脆地掏出相機，猛烈的按着焦距鏡頭，這座新鮮城市帶給我們的熱情就都被聚集到了一張張相片裏。我呼着熱氣，在紅透了顏色的“宜昌站”三個大字下，驚奇的繚望着一望無際的城市煙火。

公交，出租，路人分別在車站前循環出現，我望着十字路口的斑馬線，那些斑馬線上的路人望着我，我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卻不是針對於那些行人，從一個如水樣的地方看一羣像水一樣的人，西北之地人傑地靈，鍾靈敏秀的傳説，並不是那麼虛妄。我們在夜下行走的時候，有不斷穿行而過的出租車司機在我們面前停下車，搖開窗，習慣的一句“要走嗎？”的話，帶着濃郁的地方口音，我雖然有點忍俊不禁，還是跟着h上了車。

在奔馳的車裏，聽h和司機的侃侃而談，倒讓我想起了虹影的小説《孔雀的吶喊》中的意境：同樣是在鄂西南之錘的小地，同樣是在北風呼呼的夜裏，旅客不羈，城市不寐，所有的故事都是在這樣一種環境裏開始的。

我想到了這次的旅遊，似乎變得有些輕鬆起來。但是，真正在這樣一種輕鬆的狀態裏去思索特別無趣味的文字來，反而是一件不具備趣味的事情。車內再次響起兩種聲音，談到天南地北的故事，趣談，車外，是萬家燈火的城市夜色。

看着車內，望着車外，呼呼而過的聲音讓人特別新奇。我們是要去這座城市之北的市區內的，從伍家崗區到夷陵區，車子將要從北川行到南。不管是路過羊腸小道還是真正上了高架橋，反正我和h都是不知道的。我僅僅從車窗外忽高忽低的城市夜景去判斷，這座城市的地形特色，因為在這樣的夜裏，車窗外的風景，真的是朦朧的如夢幻一般。

03

初冬的夷陵之地，似乎要比遠遠的江城要寒冷些，晚上的旅館小屋，總是要開着空調才顯得熱乎。而對於隔音效果不怎麼好的房間，我倒也挺適應。我對h説，昨晚，隔壁住的肯定是位東北人，哈哈，他們大概是極其不適應南方的環境。

夷陵區的地形總算平坦，然而這種平坦總是相對的，實際上對於穿梭不停的環境我也早就不以為然。對於這一點，已在此生活了一段時間的老同學y估計是體味最深的，她帶着我們從峽洲路的一頭步行到另一頭，我大概已經看不到身後的路了。

還好峽洲路的這頭就有我們需要乘坐的10-1路公交車，前去市區變得簡單而輕鬆起來。Y介紹，在週末的時候乘坐公交車是件愜意的事情，因為不用考慮擠車和堵車的問題，夷陵區的道路寬闊而整齊，在通向市區的沿線上，也有着特別的風景可供觀摩。

Y的話是對的，從夷陵到西陵，短短的路途，沿線的風景就足以讓我大飽眼福。首先是夷陵之地的水，清澈，碧綠，湖光山色的風景到處都是，有漁船也很精緻，輕輕的飄搖在水上，沒有漁翁，沒有布帆，Y告訴我，船是久遠的，水是將近的。

那就不説船吧，説路和樓，小城市的路和樓都是精緻的，對了，還有點綴在樓和路間的樹，自成風景，欒樹在城區的街道上舉目皆是，在初冬的天裏尤為可人。也只有在夷陵之地才可以看到這麼多片片欒樹，分佈在鐵路和湖泊之畔，那些沿途的路人都説，這兒是欒樹的故鄉。

在轉過三峽醫院的時候，驀然地就閃出一條街道來，矮矮的欒樹，平平的小攤，一字排開，賣的都是黃燦燦的橙子，小販們拿着橙樹的枝丫來回走動，偶爾手裏還拽着幾個，像表演般的在手心來回投擲。這可是讓我着魔了，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那麼多的新鮮橙子以這樣的方式出售。早就聽説夷陵之地盛產的水果裏有我鍾愛的橙子，不知道原來盛產的樣子就是這樣，這樣風景，皆出意外。

等到達城區夷陵區的中心時，那些風景才慢慢淡出我們的視野。夷陵廣場，候車廳，寒冷的風，四處走動的美女，專線運營的大巴。要去某一個特別的地方，總不免先被某些很俗氣的風景遮掩，一個人的品行和一座城市的品行是一樣的。我們排隊上車，結束了推銷者喋喋不休的聲音，啊哈，這個世界清淨了！

要去的'風景就在這輛車的前方，他叫西陵。

04

“此地江山連蜀楚，天鍾神秀在西陵！”

西陵的典故很多，初唐四傑楊炯的詩句雖説紀略不多，然而對於“絕壁聳萬仞，長波射千里。”這樣的佳句，還是要讚美一下的。從西陵峽口到對面的三峽人家，短短一段江面的距離，在我們乘坐的10-1路車來説，卻是行了長長的一個多小時前程。

我終於是領略到了山路的崎嶇，於高聳的山間開鑿出那麼寬的路是件艱辛的事情。夷陵之境的山體，陡崖峭壁是出了名的，不然也沒有那麼多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峽江風景。大自然的神奇鬼斧造就了獨特的三百里天險，我們的力量再強大，也只是渺茫。

對於蒼茫的歷史和險山，怕也只有文人的筆墨是停不了的。在看高山，在看碧水（可能是一處長江的支流吧，我們坐船觀望的江水特別清澈），在看雕刻，我們總能從三峽人家裏的每一處景點找到似曾相識的詩句來。

長溪，瀑布，棧道，晚亭，懸棺……三峽人家裏的原生態風景讓我驚訝不已，y説，有一個比喻説到：“那些停在水上的遊船，看上去是懸在水面之上的。”路過的遊人必定駐留片刻，拍照留念，興許還會高興的喊聲，“船上的幺妹，招個手撒。”的尖鋭聲音，峽江人民淡淡作輯，將船的櫓搖一下，繼續遊向遠方。

竹海的風景特別清冷，竹林下面就是“當地人”（應該是旅遊公司裝飾的，非當地人）生活的竹屋。我們過去的時候正趕上一次當地人拋繡球迎親的紅事，一大羣人圍在一處峽谷岸邊，姑娘花枝招展的，被眾人用相機給包圍着。據説她手中的繡球砸中誰，誰就是她的郎君，當然，現在上門的郎君是沒有的，上門敬酒的人卻是爭先恐後。遊客當中對於當地風俗持好奇遵循心態的人很多，這是旅遊帶給人的最大歡快。

我們觀望一會兒，趕緊退去。

1200年前的北宋文學家歐陽修説過，“西陵山水天下佳!”這話，果真不假。

05

在回夷陵之地的時候，我們難得的下了車，步行往回走，初冬的傍晚，城市居然還有一絲晚霞。下班的婦女來回在我們身邊走過，在涼爽的空氣裏，我嗅到了一種淡淡的雪花霜的味道，那種清冷的感覺似曾相識。

每一步腳印都帶着輕輕的灰塵，街道彷彿正在變得飄渺。y説，這正是她在慢慢習以為常的城市，她有着自己的魅力以及方向，味道。

從西陵到夷陵，走過那麼一大圈，我們終於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