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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路的老伯經典散文

文學2.98W

當一條條極細的桑蠶從一個個細微的、近似於虛無的卵殼裏爬出來,點點蠕動着的黑點就佈滿了一團團白雪樣的棉花。窗外的柳枝就吐出來一樹的嫩綠,圍牆外的工程建設一天就比一天快起來。

掃路的老伯經典散文

小區的二期工程開發終於開始了。一條供二期工程進出物料的大路也一併如期的竣工通車。

我們這個院子的交通不是很方便。基礎建設在加重我們這些一期老住户噪音影響的同時,院子的南牆上也開闢了一道新的門和這條路聯通,方便我們和二期工程建設的管理者們出入通行,並且通過這條四車道的路還可以方便地踏上通往市區的大道,不用再費力繞道而行,很是方便。

這條大路的東面全是二期建設中的樓盤,西面俱是沒有開發過的農田和樹林,中間還有一些散發着陣陣微香的花椒樹。林子裏的楊樹葉子都已出齊,黑色的花椒枝幹上豎着一根根往上的黑刺。

幾乎每天我都要從這條通往市區最近的路上穿過。但是隻有清晨的建築灰塵是最低的。也許只有晨露和濕氣才能把運土車一夜揚起的塵灰壓下來。也只有清晨時刻,撲面而來的樹林氣息和幾隻飛鳥的鳴音,讓我感到我還活在大自然裏。所以,每天早早下樓,離開這個人造的水泥殼,呼吸一下不久的將來即將逝去的自然味道。

黎明的時分,牆外路面傳上來象蠶吃桑葉一樣的沙沙聲,很緩慢,很有頻率和節奏,並且很有力地持續着。我穿過南牆上的新大門,踏上通往市區最近的那條路就發現:一位老者手裏橫着一把很長的一定是自制的專用掃帚,一下一下緩慢地在清掃地上的浮塵和拉土車顛下來的建築垃圾。他的手用力壓得很低,地上的浮塵就飄不起很高,掃帚劃開三米左右的半圓,就像蠶在吃桑葉的邊緣一樣,隨着沙沙的聲音有節奏的響起,身後出現一條幹乾淨淨地大路。我發現他的眼睛幾乎只注視路面,戴着一頂邊沿有些微微破損的草帽,能看見耳朵上夾着的一根自己卷制的抽了一半的旱煙,上身穿着一件破舊的鼓着口袋的中山裝,下身泛着白的黑褲子遍佈灰塵和泥點,左褲管挽的很高,清楚地看見左腳蹬着的幾乎辨不出顏色的拖鞋,身後蹲着一條四蹄白毛全身漆黑的狗,耷拉着耳朵,老者向前緩慢地前進,距離稍稍一遠,那條狗就站起來,不離不棄的往前跑幾步,又蹲卧下來耷拉着耳朵。

老者的手一直沒有停止揮舞,乾淨的路面隨着他穿着拖鞋的腳在緩慢的延伸前進着。遠遠看去,這位老伯就像一位身穿糞掃衣的修道者,虔誠而又堅定,眼手一處,心無旁騖。連過往運送水泥的罐車都不按喇叭,早早避讓行駛。唯有那條黑色的狗,時而站起來跑動一下,間或豎起耳朵,對空幽幽地嚎叫幾聲。

四車道寬的路,我從來也不知他要掃幾個來回。每天早上路過時,總能看見老者和狗。晚上歸來路過,卻總看不見老者,偶爾看見那條黑犬和幾條流浪狗一起在樹林裏瘋跑。

幾乎是沒過多久,當路東邊樹林裏的花椒樹長滿一樹的花椒葉子,花椒的鮮香氣味就引得好些人來,摘幾把新鮮的椒葉去做下火的清湯麪吃。路西邊的樓盤就好像竹筍發節一樣地向上冒,水泥罐車就不斷地出出入入,這條四車道的路,有時竟然停留一擺子等待下貨的車。

院子裏的石榴開花了,一樹的紅。清晨從樹下經過,能聞到幽幽的香。唯有早上聽不見車的吵雜和建設的噪音,聽得見的只是南牆外老者掃地的沙沙聲。

老者依舊很緩慢有力地揮舞着自制的竹掃帚,戴的草帽子有些黃舊,依舊穿着那雙舊拖鞋,那條黑犬依舊卧在老者身後不遠,偶爾豎一豎黑耳朵。乾淨的路在老者堅定的腳印下一步一步在伸展。偶爾一陣風吹的楊樹葉子手掌般翻轉,那條黑犬就立即站起來,像豹子一樣吠叫着,去追一隻在林子裏露頭的貓。

不知道什麼時間,西邊樓盤的塔吊就升到了極限,我一直搞不懂那個高高的傢伙是怎麼把自己吊升上去的呢?看上去,天上沒有云,太陽明得耀眼。

天氣是越來越熱,路上的浮塵也越來越高。

清早的'院子裏,紫色的喇叭花還都團縮成一個個皺褶,不肯在清晨綻放它的笑顏。朝霞照在大路上,那位老者幾乎沒有改變他的服裝,那條黑犬隻不過略略顯得有些瘦長,但依然伴隨在老者的左右,寂寞中帶有威嚴。我從來沒有聽見老者説一句話,只是見到他堅定而又的自信的壓低手中的掃帚,掃乾淨腳下的路,把浮塵壓到最低,在身後顯現一條潔淨的大道。

我開始相信他是一位止語者,一位智者。

當知了斷斷續續的鳴叫在楊樹稍頭時,第一片葉子在知了有一聲沒一聲的淒冷中開始落下來。街邊的銀杏樹就全部變成一樹的黃金色,開始有人拿個布袋,在樹下撿拾黃金一樣的葉子去裝枕頭,甚或用腳蹬一蹬銀杏樹身,搖落一地的黃色。

早晨的霞光裏沒有聽到一地的鳴蟲在幽幽地淺叫,空氣裏的滲氣彷彿可以鑽透厚厚的羊毛衫和保暖內衣,地上的落葉開始有風捲起,牆外的大道上,那把幾乎用了一年的自制掃帚,依然在堅定的揮灑,沒有多少的磨損和脱落,大道上的落葉讓老者多了幾分自如,他的拖鞋不知何時換上了一雙裂着細細口子的運動鞋,一隻鞋帶是黑的,一隻鞋帶是白的,一黑一白在交替着前進,一片乾淨的土地就在這交替中拓展開來。一堆一堆的樹葉子被火燃起,林外偶而飄下的枯葉,也能像蝴蝶一樣,一漾一漾地,引起那隻卧着的黑犬仰天注視。西邊的樓盤開始像剝雞蛋殼一樣從頂上慢慢往下褪顯它的媚人肌膚,高聳着的黑色歐式瓦頂和黃色的外樓漆面佔據着天空。

也許在今年的第一場雪下來,這個樓盤就該交工開盤了吧,也許這條四車道的運送大道也該改變它的用場,或許被廢棄,或許被改建,總之,隨着工程的結束,那位老者和他的黑犬,也許會和施工的隊伍一起開拔邁向下一個工程,也許那個工地上還會有一條大道需要每一天把它掃乾淨。

當風吹來漫天潔白,大雪遍覆,萬物修養的時刻裏我在作想,人的一生,很像是這條路。我們人生裏的前行就會像這位掃路的老伯,每走動一步,都要是乾乾淨淨地,不但為自己,更多的是為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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