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月的距離

月明星稀，在何鄉，懷舊人。

細碎的繁星爭破了夜幕，點點地綴在空中，雖然沒有達到“撒鹽空中差可擬”的緊湊浮華，但也有種“長河漸落曉星現”的詩情畫意。我靜靜地凝視着清冷的月光，倒映在路邊參差不齊的水窪，與水波一起盪漾着。忽的又被雨滴一下子擊碎，與泛起的泥沙一起交融，消失。我伸出手去，半晌手心中也沒有任何涼意。似乎，雨停了。呼吸着夜裏清爽的空氣，腦中忽的出現王維的“每逢佳節倍思親”來。在中秋的夜晚，我思念的，是誰？

閉上眼，深邃的黑暗中出現的.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青樹翠蔓，蒙絡搖綴，還有站在樹下微笑的姥姥。她笑得是那麼温柔，任片片柳葉飛落在她泛白的髮梢。的確，是一個身在異鄉的人，都免不了思鄉，儘管這種情愫在別人眼裏顯得滑稽可笑。那個宛如天堂的理想鄉，如今又在何方？

曾經向姥姥抱怨過月餅難吃。她笑了，臉上的溝壑皺成一團。拍拍我的頭，説下次中秋親手給我做。我笑着答應了。當時的每一點每一滴，都令我留戀。

但是她沒能遵守約定。

我怔怔的望着已經變成一條直線的心電圖，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我身邊響起。父親，母親，兄長……都撲到了蓋着白牀單的姥姥身上，就留下我呆滯的站在原地。再也沒有了，我心想。再也沒有了，親手製作的月餅，那雙枯槁而卻温暖的手，還有那個站在樹下微笑的身影。那個宛如天堂的理想鄉，在遠方——在那輪十五的明月上。

之後我們就搬離了姥姥的舊址。

“叮——”清脆的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擦乾在眼眶中泛起的白霧，瞥見時鐘早已指向八點。憑欄遠眺，那點點的星仍在自顧自地閃耀。總有些事如同星屑一般在光陰裏踽踽獨行，融入那廣闊的銀河。雨又在下了，連帶起的晚風打在我的臉上。在這圓滿的夜裏，我竟然感到了莫名的淒涼。

無數次的問自己，自己與那十五的明月有多少距離？是遠是近我無法決定；折中的答案又顯敷衍。自嘲的笑笑，認為這不是尚且懵懂的我該想的事。望着如水的月光，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覺，天上的星星少了許多，顯得月光格外明亮。

目光掃過家中一角，月光也無聲的擴散到那裏，我凝視着月光，姥姥的笑臉又浮現在我的眼前。其實，只要藉由月光，感受姥姥的愛就可以了吧。我們的距離，就在咫尺之間。

月朗星疏，鄉何在，人懷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