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小姐小米米散文

就像突然颳起一陣杰倫風，突然下起一陣艾薇兒雨，也有一個季節，不管是男文藝還是女文藝，職場白領還是菜市場大媽，大家開始喜歡戴口罩。口罩市場被迅速打開，各種材質各種風格，搞怪的，小清新的，超可愛的，非主流的，冬天的，夏天的，棉的，纖維的…

口罩風颳來的時候，剛好吹到了小米米的臉上。她剛好不開心，可是不開心的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覺得雨下得悠長悠長，長得像一條流不盡的小河，可以把睫毛打濕。

小米米進了一家精品店躲雨。店裏的胖阿姨笑眯眯地點頭致意，小米米的憂傷被店裏舒緩的音樂慢慢地安撫逐漸安靜了。在那一牆各式各樣的口罩裏，她被一個粉紅色調，延伸着纖細枝葉，彷彿一直可以開到遠方的花朵圖案吸引了。戴上了那個口罩，小米米感覺有點點暖暖的光亮躍進了心裏。嘿，還記得嗎？有個女孩有很多很多的指甲油，比彩虹的顏色還多姿絢爛。“當心情像指甲一樣空曠的時候，可不可以也給它塗上紅的、黃的、藍的、紫的色彩？”這是小米米寫過的詩。就像口罩的色彩可以遮住失落的表情，指甲的色彩可以點亮心情的沉鬱。小米米突然明白，女孩子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明媚，不是為了張揚，只是為了沉靜，不是為了尋找，只是為了更有底氣的等待。

小米米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暖暖的色調下，只剩下了額頭和眼睛。小米米的媽媽曾説，最喜歡小米米的眼睛，小米米從來沒有問過媽媽為什麼。只是後來，小米米看人的時候，説話的時候，都喜歡看着別人的眼睛，就像想看穿宇宙數清裏面有多少顆星星。

小米米看見自己的眼睛裏，什麼也沒有。

小米米小時候，圓圓的胳膊，圓圓的臉蛋，亮亮的眼睛，頂着黃黃的頭髮。最喜歡吃的零食是天使牌土豆片和畫着個大黃牛的奶糖。每次大人帶她出門問她想吃什麼的時候，她總是忍住心裏的慾望，眨巴着眼睛説:“我什麼也不想吃。”大人就笑嘻嘻地誇小米米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但是照樣會買一些東西給小米米，因為他們愛她。他們明顯地知道，小米米有一些特別喜歡的東西，比如大黃牛奶糖和天使土豆片，還有眼睛可以一閉一合的娃娃。除了這些，他們經常會猜錯，比如小米米小時候有好幾件外衣的顏色全是紅的黃的，因為媽媽覺得小米米穿明亮的色彩好看，其實小米米喜歡素色的；很冷的冬天，媽媽會給小米米買熱熱的包子，其實小米米想吃的是冰淇淋。小米米一直覺得，要做個好孩子，就是變成別人都希望的樣子。

小米米似乎一直是按照別人的心願在成長着，別人的贊同就是照亮她生命的陽光。她經常會笑眯眯地問別人“嘿，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終於小米米逐漸長大，別人的意見從異口同聲變成了眾説紛紜。但是小米米很聰明啊，既然免不了會失去一部分陽光，那就要多的那些好了。於是小米米還是迎着大部分的陽光在走，別人都覺得她燦爛得就像太陽花一樣。只有小米米自己知道，當它想起那些暗淡了的光亮的時候，還是會小小的憂傷，但是太陽花也有陽光照不到的部分，不是嗎？當葉片被灑上金燦燦的陽光時，葉的.背面，只能默默地在陰影裏。

有一天，小米米的心裏長了一隻小蟲子，它經常和小米米吵架，干擾小米米的行動。當小米米一意孤行不管它的時候，它就調皮地去撓小米米的心。小米米沒辦法，就嘟嘟嘴，撒撒嬌，試圖和小蟲子和解。小蟲子真可恨，長得醜，又霸道，它躺在小米米的心上呼呼睡大覺，醒了，就一會在上面畫朵玫瑰，一會在上面畫條小魚，一會又畫上幾撇風。小米米終於妥協了，因為小蟲子已經把她的心畫滿了，她擔心它會在上面種出一棵樹來。

小蟲子對於小米米的妥協很開心，用它短短的胳膊擁抱着小米米的心咯咯地笑，小米米突然發現，它的畫畫水平很好呀，她的心臟被它畫得很漂亮，小米米從來沒想過，原來心臟還可以有各種各樣美麗的色彩。只是小米米環顧周圍的時候，她發現天快黑了。

暮色裏的小米米突然覺得自己很孤單，她開始想念好朋友嘟嘟。嘟嘟喜歡蒐集光亮，比如螢火蟲的，星星的，蠟燭的，燈光的…他喜歡明朗和簡單，就像簡單的喜歡蒐集光亮。小米米每次問他，“嘿，我該怎麼做？”的時候，他都不多説話，笑眯眯地看着小米米，從自己的衣兜裏，拿出一份光亮送給小米米。小米米覺得嘟嘟沉默是因為不關心她，有一天，嘟嘟終於走了，小米米從來沒見過嘟嘟那麼生氣，他一直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啊。只是嘟嘟好粗心，他蒐集光亮的時候不小心把小米米眼睛裏的光亮順便放進包裏帶走了他也不知道。

小米米想，如果嘟嘟在，會不會還捨得送她光亮呢？不問什麼，只是微笑着從包裏掏出一抹光亮送給她，就像小米米小時候，小夥伴塞給她幾顆用玻璃紙包着的亮閃閃的糖果。

小米米坐在回家的車上，車上的人們各種各樣的表情，各種各樣的言語和話題。小米米的心裏很安定，温暖的口罩遮住了她的表情，她終於可以不用在不高興的時候努力地去擠微笑，終於可以在想把心情放空的時候，把周圍都當背景。

小米米把目光投向窗外的時候，她只看到車窗玻璃上有個戴口罩的女孩也在看着自己，她的眼睛沒有光亮，填滿憂鬱。

到站了，小米米才覺得昏黃的路燈下，自己的影子那麼孤單，不由得抱緊了雙臂。突然想起媽媽的話，“女孩子不要抱着手走路”，可是這個時候，小米米卻不想放下。小蟲子忽然哼起了歌，它坐在小米米的心上，調皮地揮着兩個熒光棒，雖然它的歌聲很難聽，卻把小米米的心照亮了。那些美麗的色彩在嗞嗞的光亮裏，閃閃爍爍，明明滅滅，小米米不知道該如何來描繪它們，只是覺得好美。

小蟲子露出了滑稽的笑容，大聲地喊，“嘿，米米小姐，我坐在你的心上數星星呢！看不清楚也沒關係啊，看着心裏的光亮走就可以了呀！”

後來小米米有了一個祕密，她開始會戴着口罩和小蟲子講悄悄話。

小米米習慣了帶口罩。上班的路上，耳機裏塞滿了音樂，閲讀別人、自己和陽光；下班的時候，站台上，公交上看喜歡的雜誌，不用去管別人的眼光。公園裏，馬路上，只要有小米米的地方，就有口罩姑娘。

小米米的口罩越來越多，藍色的，粉紅的，蝴蝶結的，蕾絲花邊的，厚的，薄的…人們叫她口罩小姐。

口罩小姐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她開始去嘗試着完成，不論生活還是工作。口罩小姐忘記了自己以前得到的光亮，同樣，也忘記了她失去的光亮。

有一天，口罩小姐塗了個紅紅的口紅出門，廣場上，有個閃閃的光斑一直跳動在路面上。口罩小姐掏出了自己的小鏡子想和小弟弟一起玩鏡子反射陽光的遊戲。打開的那一瞬間，口罩小姐看見了自己亮亮的眼睛。還有一個嚴重的問題，口罩小姐居然沒帶口罩，紅紅的脣色裸露在陽光裏。

口罩小姐帶着她畫滿了色彩的心臟，和心臟上撲閃着翅膀的蝴蝶，走出了廣場，風裏飄來一句話“嘿，小姐，你的脣色好漂亮！”

是嘟嘟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