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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裏的聲音散文

文學1.05W

這是小鎮新開發的一處居民點,有個俗氣的名字:陽光嘉苑。位於鎮區南部,規模不大,配套設施和服務都跟不上,算不上標準的小區。但對於鄉鎮來説,應該不錯了,所以,房子蓋好後很快賣完,大都是下面的村民為孩子預備婚房的,也有生意人或工薪階層。為了上班方便,我也在此購買了一套,頂層,小套。

小區裏的聲音散文

搬進來之後,上班出門,下班回家,出出進進,生活平淡、平常、平鋪直敍。上班或下班,遇到住在附近的人,微笑、打招呼或裝作不認識。天長日久,都成了熟人,但彼此瞭解卻甚少。

印象最深的還是在這片樓房內外發出的各種聲音,誰來了,誰走了,誰開始幹活了,誰和誰又吵架了,他們用自己的方式發出聲音,演繹當下的生活,簡單又複雜。

最早留意聲音緣於院子裏的幾隻狗。那些狗是一個老頭養的,那時有幾棟樓還正處於建設階段,老頭負責看管工地上的設施,狗應該是他的助手。大概有六七隻,個頭都不大,白色的、黃色的、雜色的。狗們每天在院子裏溜達、嬉戲,有時會發生一些莫名的羣毆,失敗者發出絕望、委屈或憤怒的叫聲,在樓道間迴盪,經久不停。在晚上,他們依然吵鬧不休,會讓我想起那句歌詞:還有那看家狗,叫得,叫得,咋就那麼狂……

一天深夜,吠叫着的狗們突然偃旗息鼓。一個醉漢闖進了院子。醉漢誇張地叫罵,驚醒了樓上的許多夢中人,也嚇倒了狂歡的狗。醉漢在一棟樓下叫囂:你個不要臉的……出來,跑哪個……野男人那裏去了?X貨!X貨!有些不聽使喚的舌頭讓他的表達斷斷續續,但聲調是高的,主題也是明確的:要找自己出軌的老婆。他罵着,聲討着,傾訴着,一個大男人此時已完全沒有了尊嚴。一個不順的婚姻故事在那個夜晚被強行插入人們的夢境,相信一定有人在牀上依據樓下醉漢的言語推斷前因後果,或幸災樂禍,或表示同情,但也有人不滿自己的美夢被打斷,有個男人推開窗户向下喊:叫什麼叫,半夜三更的!想死啊?醉漢立即衝着聲音發出的單元樓跑去,作上樓狀:你有種你給我出來,怎麼着?大概樓上的男人不想跟醉漢糾纏下去,砰地一聲關上了窗子。醉漢又叫嚷了一會,他的那個跟人跑的老婆始終不見動靜。努力未果,只得作罷。

等院子裏所有的樓都落成,更多的人陸陸續續住了進來,看工地的老頭也完成了任務,捲鋪蓋回家了。隨着而去的還有他的狗。之後,那個醉漢也再沒有來過。

這兒離一家酒店很近,酒店是小鎮最好的酒店,經常承辦鎮上人家的喜宴。有錢的人家在喜事頭天的晚上招待客人時,還要放煙花。忽通忽通,那是火彈飛出的聲音,噼噼啪啪,那是火彈在空中爆炸的聲音。爆炸後的火彈,在夜空分裂成炫目的繁星、花朵、線條和枝杈,煙花朵朵,帶來了絢爛的美,但也蠻橫地驚擾了人們原本安靜的生活。每當外面放煙花的時候,一開始,劇烈的響聲總是讓我們措手不及。聽不到電視裏的對白和解説,電視信號也會因受到震盪而使畫面產生道道波紋。更無奈的是,越是有錢人,越是拼命地放煙花,有的竟能持續半個多小時,這期間,你再煩躁,再氣憤也得忍着。有時,我會想:難道慶祝婚事非得要別人跟着遭罪嗎?煙花真的能丈量出幸福的深淺嗎?

小區離鎮中心較遠,住户購物就成了問題,要跑一公里左右的路到菜市場或超市,路上車多且粉塵飛揚,確實是勞神煩心。一箇中年婦女看到了這點商機,就從菜市場批發了一些蔬菜、熟食、水果等,到各個居民點叫賣。她到我們大院時,通常已經是中午12點多了,大多數住户已經吃過中飯,開始午休了。

所以她雖然能一定程度上給我們提供方便,但還是不怎麼討好的,一個是她到我們這兒時,車上的菜已所剩無幾,且不夠新鮮,再者是她的吆喝乾擾了愛午休的人。她的聲音尖細有力,有種穿透力:買黃瓜、番茄、土豆、辣椒嘍………,買西瓜、蘋果、香蕉嘍………,買雞肉、豆腐、豆腐乾嘍………。

那天,我在樓下遇到她,打趣説:嗓子這麼好,可以當歌星啦。她不好意思地笑,回了一句:好,當歌星。我問:你怎麼不早點來,現在人家差不多都吃過飯了。她説我得從街裏走家串户賣過來,到你們這就晌午了。我又説那人家賣油條的來得就早。她説賣的油條都是頭天晚上炸好的,當然來得早了。

實際上我對那個買油條的女人也是有意見的,她來得又太早了,每天早上六點剛過,就開始在院子裏用小廣播播放事先錄製好的吆喝:買油條奧,油條………買油條奧,油條………,一般情況下,都是賣油條的把我從早上的夢中驚醒的,而我那時還總是睏意十足。同樣吵人的還有那些收破爛的,早上和中午,總是不斷“破爛拿來賣”的喊聲,好像院子裏有無窮無盡收不完的.破爛。

夜深了,人靜了,也沒有狗叫了,其它的聲音總還是要有的。年輕人愛過夜生活,他們在鎮區街裏的飯店喝完酒,又到歌廳唱唱歌,或去其它的什麼遊樂場所,回來自然已經很晚。多是騎着摩托車,一進院子便趁着酒勁猛按喇叭或猛加一下油門,如同平地起驚雷,讓靜寂院子裏的人們為之一悚。沒有門衞、保安什麼的,他們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在深夜放肆,似乎誰也管不着。

基本的物管還是有的。一對夫婦,五十多歲,負責收水費和清理院裏的垃圾。院子裏的日用水是他們從水廠購買然後轉賣的,每月根據各家的水錶數收費。但每次收費那老男人都説自己不賺錢,總數和實際用水量不相符,因此水價也總是不定,一會是每噸2元,一會又是2.3元,搞得大家都很糊塗。有人去質問,他也支支吾吾説不太清,只是賭咒發誓地説自己折本了。其中有一户堅持不交,包括每月13元的衞生費,説再好都不交。結果收費的老男人和那家的男主人鬧了起來,據説還動了什麼工具,結果老男人嚴重被打,胳膊受傷。派出所出面,也沒調解好。老夫婦一氣之下,在大門口罵了幾天人,之後就聲稱不再管院子裏的吃水問題,垃圾清運也不問了,誰想幹誰幹,反正他們是幹不了了。搞得一院子的住户怨聲四起,卻又不知如何是好。誰對誰錯?眾説紛紜。最終開發商出面,協調解決了用水問題,但一堆堆的垃圾依然還在各個樓前放着,在那個炎熱的夏日發出難聞的氣味。

都是為了生活,大家都不容易,但在利益面前,我們各説各話,因此事情就變得複雜了。

去年夏天的一個傍晚,我在客廳了突然聽見北面的卧室裏有響動,悄悄起身去看,原來是一隻鴿子停在了窗台上,瞧見我,它竟然沒有飛走,我很輕易地把它捉到了手中。它的左腿上套着一個寫有字母和數字的圓形標籤。猜想它一定是隻賽鴿,飛越了萬水千山,想找個地方歇息一下,結果我的窗台就成了它的漫長旅途上的一個小驛站。我伸手捉住了它,來到客廳,我舉起它的身子仔細看腿上的標籤的時候,它好像不太樂意,喉嚨裏發出沉悶的咕嚕聲。它的嘴尖有水要滴答下來,想是太累了。餵它米飯,它不吃。頓了一會,我決定放了它。放它之前,我對妻子説:給我們留個影吧。妻子便拿起手機,讓我站到南窗台。我光着膀子,手舉鴿子。但因為光線不好,照片的效果很差,模糊一片,人和鴿都看不清。我們不想再讓鴿子在我的手裏擔驚受怕了,也不想耽誤它完成自己的使命,於是,打開窗子,將它放了出去。它脱離我手的束縛,撲稜一聲展開翅膀,向東南方向飛去,很快就飛離了小區,飛出了我們的視線。飛上天空的剎那,我聽到它“咕”地叫了一聲,好像是對我沒有為難它的感謝,也好像是表達飛向新旅程的興奮。

我們在他鄉寄居,為了各自的生活目標不停奔波,與那隻信鴿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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