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散文課堂

一篇擱置了長時間的文章，一篇從母親生前就已經着筆，開篇了一半的文章。可惜，接踵而來的不幸，只好作罷，讓它默默在電腦中沉眠。只因那日，看好友醫生在母親病榻邊上給學生現場講課，忽然想起‘課堂’二字，有時，課堂竟是如此特殊。無意間，它勾起了我對那段金色年華的回憶，那麼的美好，那麼的激情澎湃，以至於，總是會不經意又渴望回到從前。今夜，當時空已然寂靜，當媽媽已經在天堂安息，當紛紛擾擾的心悸已迴歸安靜，慢慢地，我又一次去回味那段曾經，繼續這篇拙文。

課堂，一個所有人熟知的地方。一個學道受益解惑，積攢知識，拓寬視野之所。我也曾十年寒窗，高府教育，又怎能不懷念與之相伴的日子？回眸間，我從懵懂少年走入課堂，到躊躇滿志走出校門，因為它，我沒有蹉跎了人生起點，沒有步入歧途。在那金色的年華里，課堂不僅薰染了我求知的慾望，熱愛文化的氣息，而且，有了文化知識的鉗制，讓我乾渴的心靈，源源不斷地得到正能量的滋潤。世界之大，萬物本來，在我的視野裏日漸清晰，我學會了用辯證的眼光去看問題，涵養了開闊的世界觀。如果説校園的十幾年，最大的收益是什麼？應該説，莫過於懂得自尊自愛，體面人生的道理。一生走來，即便浪跡天涯，路途坎坷，也未曾泯滅做人的本真天性。

回首少年，彷彿還是昨日，耳邊不時響起上課的鈴聲。穿梭於課堂的情景，同學們歡樂雀躍的身姿，一張張稚嫩爽朗的笑靨，躊躇滿志的神情，還有那朝氣蓬勃的氣息，依稀間，還在我的記憶中流轉。記得第一次端坐課堂，看到黑板上寫着:“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當時的字義還陌生，我卻也覺得端莊，因而喜愛。當我懂得了它的含義，便暗暗告訴自己，要把它當成一生的座右銘。我認定了，學到知識才是硬道理。而且，我天真地以為，只要混跡於課堂，有老師的諄諄教導，有明窗淨几下的課堂氛圍，自然能天天向上，等將來學到很多很多知識，便會成了科學家、文學家、大醫生等等。懵懂少年，總是世上無難事。

隨着國小、中學、大學的升遷，知識的拓展，門類的增加，漸漸地，我開始感到自己原來是如此的愚鈍，頂着個榆木腦袋，自然不堪知識的重負。我雖然安坐於課堂，神情卻在夢遊中空萌，老師竭力灌輸的知識，往往是這邊耳朵聽進去了那邊耳朵又漏掉了，總也不能剩留下隻言片語。也許，腦袋的容量不足吧！生物的`進化法則，迫使我啟動了自我保護程序，以免頭顱炸膛。漸漸地，我開始厭倦課堂，越來越感到課堂原來是如此的不可愛。即便，我還算安分，還算努力，可趔趄的腳步總是趕不上課程的要求。

那時，每每豪情赴考，結果卻是令人赧然的尷尬。低空飄過的成績，自然成了經常。而我，居然還暗喜自己的僥倖。現在回想，那也是一種竭力後的漠然吧。為了這最後的可憐，青春的朝氣，內心中躁動的激情，生命的澎湃，已被早早埋葬。身邊綻放的梔子花，校園幽徑上的爛漫，月下風蕭的呢喃，更不敢有些許造次。黑板上依然寫着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此刻，我又一次回到了從前的不解其意。驀然回首，我從信心滿滿，端坐課堂，到如今的匍匐前行，吃力應付，我質疑自己壓根就不是讀書的料。亦或，那所謂的座右銘，只是他人的真言，而於我，不過是忽悠人的誑語。昔日的憧憬，曾經的豪情，已在一次次、一聲聲、上上下下的課鈴聲中消亡、黯然。顏面，朝氣，早已灑落了一地。自尊，自信，又如何能夠撿拾？

我時常窺竊學霸們的春風得意，羨慕他們在學海中的遊刃有餘，好生的嫉妒。可是，知識猶如浩瀚的海洋，不斷撲打着我脆弱的身心。此時，是逃避、是僥倖、是奮爭、還是質疑，我已是惝恍迷離。隨着時間的推移，越發感到自身的無知，知識的匱乏。每當我坐在課堂上木雞發呆，暼眼透過窗玻璃的陽光，已經明媚不再。而我卻禁錮在昏暗的課室裏，祈盼能搭上個末班車，混張補票，躲過無休止的知識轟炸，避開不堪忍受的自尊洗刷。我等待着早日的解脱，超越課堂的束縛，找回自尊的自己。就這樣，跌跌撞撞，戰戰兢兢的我，好不容易完成了學業，步入了社會這片廣闊的天地。我幻想着，憧憬着，興許上天賜予我無限的力量，讓我在沒有課堂的海洋中，盡情暢遊，宏圖大展。

可是，好不容易混出了校門，躲開了煩人的上課鈴聲的糾纏，才明白，我已經落入了真正殘酷的社會課堂。在這裏，沒有諄諄教導的慈祥老師，滿目皆是趾高氣揚的前輩，冷漠的所謂同仁，運氣不好，還會遇上忽悠我的小人。再也沒有稚嫩的笑靨，童真的哥們，卻多了競爭的對手，血腥的傾軋。這裏，無需考試，也沒人給你發試卷，一切只是看結果説話，我深深體驗到適者生存的不變法則。此時，我彷彿遊走在非洲狂野的動物生存鏈條裏，在廣袤的土地上掙扎。可是，我只不過是一隻弱小的兔子。天生素食的我，又如何能逃過鋼牙利齒的肉食動物呢？不得已，我嘗試學着吃肉、逃逸、狡詐，奢望着某一天醒來，自己也能成為林中王者——獅子，亦或老虎。可是，這個願望，終我一生努力，也不曾實現。夜深人靜時，我撲打去滿臉的塵垢，照照鏡子，哀歎自己，是兔子還是兔子。只是慶幸，我成了沒被老虎叼走的老兔子而已。

我在想，愚鈍的我，還能生存至今，還能在社會課堂裏遊歷，離不開當年課堂上那句座右銘：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即便歲月流轉，滄海桑田，我也沒有被世道逼迫，泯滅本性初衷，這得益於我未曾停止學習的步伐。每當我遇到挫折，會慢慢去了解事物的緣由，面對自身的優劣，找準發力點加以解決。知道了每個人都是從無知到明智、從愚昧到開放，從懵懂到悟性的過程。而叮咚少時的狂野終會變得內斂，青春的輕浮終會變得穩重。而身處混沌，葷食再多，與生俱來的那份素食的本性，永遠不敢改變。潮人古訓中那句“老實終久在”的宗旨必須始終奉行着，因為，我只是弱小的兔子。時光荏苒，我慢慢養成愛學習，多思考的習慣；不樹敵，多交友，勤做事成了處世原則，因此，倒也能在弱肉強食的社會裏，逃過一次次的劫難。亦或，我無法奢求父母給我虎狼之軀，上天賦予我學霸的靈光腦袋，可是，我更明白了學習的真諦是學懂，當年我的愚鈍，容量不足，所以學得辛苦，可是，社會的殘酷，卻教會我注重“懂”字。感恩上蒼給了我進入課堂的機會，懂得了通過學習，改變自身不足的道理，進而，摸索出適合自己的生存之道。我想，這就是課堂給予我今生最大的禮物----學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