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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行漸遠漸無書經典散文

文學3W

我是專門去看古樹的。

漸行漸遠漸無書經典散文

古樹在小城一隅,那塊土地原本長滿莊稼的,餵養了很多人。

那一年南水北調中線工程啟動,十幾萬移民開始遷徙他鄉。這塊地便不再生長莊稼了,開始長樹了,許許多多的古樹,坐上了大汽車,被拉到了這個地方,根部帶上一個很大的泥土袋子,挖掘機挖出的樹窩又深有大,不管多大的樹根都能安然栽下。這些原本長在村莊的樹,就這麼被挪移了位置。

人家都説“樹挪死,人挪活。”可是這些原本長在村莊的的樹,迢迢百里,好像虛空大挪移,被移栽到了平展的土地上,依舊完好如初地活着。這個地方被冠以一個很美好的名字“移民文化苑”。

從此,它成了思鄉的根,歸家的遊子會在這塊土地上停駐片刻,摸一摸老古樹,近距離與故鄉親密接觸。我特地選了春日,在這個春暖花開的時節,去尋鄉,去尋家,去尋親……

一千多棵古樹,像遺落在丹江岸邊的靈物,紮根於此。幾年過去了,它們慢慢地適應了這片土質。泥土鬆軟,沒有頑石的抵禦,它們很輕快便紮根了,和人一般,適應能力特別強,給它一片沃土就能生存。它們喝的水,依舊是丹江水。我想,這才應該是挪移後成活的必備條件。

我站在一棵古樹下,這棵樹皂角樹究竟有多少年了,誰也説不清楚,外公説他小時候這棵樹已經很粗了,母親説這棵樹她小時候都抱不住。我猶記得當年為了摘皂角,胳膊只能抱着一小半樹幹慢慢爬上去。

抱着老家的皂角樹,貼着樹幹,如同經年一般。感受它的味道,它身上是我熟悉的氣味,有外婆的.呢喃,有外公的疼愛。那些消失在時空的從前,就像連續劇一般在腦海頻頻浮現……

皂角樹長在外婆家的門口,樹幹粗大,枝蔓很多,像一個大蒲扇一般籠罩着院子。樹下面雞鴨鵝嘰嘰喳喳,豬仔哼哼着,外婆惦着小腳,一會趕了雞鴨,一會兒又去打豬。狗在汪汪叫,雞鴨亂撲騰。它們在外婆的精心照料下,長個子,長膘肉。

春天來了,桃花紅,梨花白,海棠也不甘落後,一樹樹爭先恐後開着。長在地上的苜蓿花,不要命地積攢着花事,一直蔓延到土坯牆的門口。

皂角樹挨着一拉溜棗樹,它們不急不躁,不和桃李爭春俏,靜悄悄地發着芽,細細的葉子長在高高的枝椏上,整個院子都罩在它的樹蔭下。

皂角樹要等到結出長長的皂角板才好看。一個個低垂掛在樹上,像倒掛的娃娃般。那扁扁的皂角板,讓我愛戀不已。青色的時候,外婆盯得緊,誰也不能打下來,這一樹的皂角板是外婆拿來洗衣服的。

外婆把皂角放在大鍋裏煮水,然後用那些水把衣服浸泡進去,最後把衣服放在搓板上,用棒槌敲。矮小的外婆用力地掄棒槌,捶一遍,再翻過去捶一遍,來來回回,反反覆覆,掄很多次棒槌才能洗淨一件衣服。

後來,生活慢慢改善了,皂角板不再是洗衣服的主要材料了。舅舅成親分家後,那棵高大的皂角樹正好在新蓋的房子門前,成了乘涼之地。壘院牆的時候,舅舅特意把皂角樹壘了一圈磚牆,給圍了起來。

幾年前南水北調中線工程啟動的時候,走街串巷的生意人挨村收貨,古樹也就成了一種稀罕之物,舅舅門前的皂角樹被一波一波的人丈量過,他們給出不同的價位,舅舅衡量了又衡量,終究沒有捨得出手。

眼看搬遷在即,不走不行了,皂角樹成了大家心裏的疼,賣吧,捨不得,遷走吧,一棵樹就需要一輛大卡車拉,需要一千多塊錢運費呢!當移民搬遷的大卡運走村莊一車一車物什的時候,舅舅終於咬着牙狠了心以四百塊的價格把皂角樹給賣了。

親眼看着挖掘機挖走了皂角樹,舅舅摸一把眼淚踏上了遠行的客車。

一年後大家才知道,老屋門口的那棵大皂角樹被移栽到縣城的一隅,這裏移栽了很多很多村莊的樹。168個灰飛煙滅的村莊,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復活了。被邀請回鄉的村民們代表撫摸着曾經代表各個村莊的古樹,淚流不止……

如今,各村的古樹在這裏執着地活着,只是少了當初的虯枝盤恆、霸氣外露,鋸掉了虯枝之後顯得特別孤單。

千百棵古樹,春來吐枝發芽,吸收着丹江清甜的甘露,把曾經的歲月風雲繼續演繹着。十幾萬移民記錄着它們的生長,也記錄着迢迢北上的丹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