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老了隨筆散文欣賞

昨天的雨，軟軟的，綿綿的。這是一個打濕了髮梢也不願撐傘的季節。

也許是下雨天，格外多愁善感的我想起了高三那年的一個下雨天，也是這樣淅淅瀝瀝，雨水似有似無。我百無聊賴地撐着那把有彩虹一樣顏色的傘，疾步穿梭在放學的人潮中，想快點回家見到媽媽，吃個熱乎的午飯。抬起傘的一瞬間，近視的我在路旁的台階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坐在台階上，左腳搭在右腳之上，左腳沒有穿鞋子。我稍稍遲疑了一下，眼前這個模糊的身影似乎是……我走近瞧了瞧，他伸長着脖子在左右張望。我快步上前，走到他跟前，脆生地喊了聲:“爺爺！”或許是被我嚇了一跳，他緩慢起身，在我的攙扶下穿上了墊在身下的那隻鞋。待站定後，我先開了口，有些驚奇地詢問怎麼跑到學校來了。爺爺用緩慢又不太清楚的語速緩緩道來緣由：好久沒見我，知道我忙，只好來學校找我。來的太早學生還沒放學，學校又不準進，只好在校旁的台階上坐着等我。身邊陸陸續續走過一批又一批學生，有些人好奇地看着我們。我有些難為情，不小心嚷嚷了兩句：“天又不好，還大老遠跑過來，也不提早告訴我，要是我今天沒看到你你要等到什麼時候？！”説完頓覺自己有些過分，連忙又問到：“吃飯了沒？”問完又覺自己弱智，問了個如此多餘的問題。爺爺似乎是沒聽見，拉着我走進了身後商店，售貨員熱情地走上前問我們需要什麼，爺爺將身子轉過去，背對她，我衝售貨員擺擺手，示意她別管我們。爺爺又緩緩地説：“最近怎麼樣？好久都不回來看看，有啥喜歡的，想吃的.，缺不缺錢花？”沒來得及我回答，就從兜裏掏出兩百塊錢，往我手裏塞。我反手一推連忙説：“不用了，爺爺！不缺錢！”我趕忙將錢塞進了爺爺的口袋。爺爺看我拒絕也不再強求，接着輕聲細語地説：“下次啥時候放假啊，放假了告訴我一聲啊~”我愧疚地説:“高三，放假少，沒啥時間啊……”爺爺抬起手抹抹臉，搓搓手，不知該説什麼。我拍拍他的背:“不早了，趕緊回去吃飯吧！”探出腦袋望了望天，天似乎是晴了。“傘帶上！”我對爺爺説。他擺擺手説不用了。“那我送你去車站！”我又説。“不用了，車站就在前面，我自己過去就行。”儘管我再三要求，還是被他拒絕。我只好陪他走到校門口，再默默目送他略駝的背影，一步一步蹣跚地走向車站。鼻子酸酸的。

爺爺上了車，我轉身離開。低着腦袋想了想:高三，沒有假期，回不去。

時間過得很快，生命一瞬即逝。

如今過去了一年多，手機裏依然存着爺爺的手機號，捨不得刪。想到當初爺爺落寞的背影，一步一步遠離了我的視線。想到當初下晚自習回家看到爺爺的未接來電想想沒啥事就沒回撥。想到爺爺不知道怎麼關心人只會不停地問:“想吃啥，我給你買。”想到那時的自己看到那個坐在台階上的老人竟有些難為情。想到這些種種，為自己的幼稚和不成熟懊悔。

回首那些過去的，不會忘記的瞬間，眼眶竟有些濕潤。爺爺病重時姑姑們安慰我不要分心，不要擔心，一切有她們在。去醫院看望時也不曾想到生命會如此脆弱。回姑姑家時，路過大門口腦海中總能浮現當初那個穿着白背心把着大蒲扇乘涼的老人，那個坐在沙發一角靜靜看着我們説笑的老人。而如今，這些身影都已消失，只成回憶。不知不覺，時間已過這麼久了。

當你老了，頭髮白了。人就這樣漸漸老去，當初圍繞在自己膝邊的子女已經長大。不知為何從前的自己會因為人的年老而心生嫌惡。行動遲緩，口齒不清，嘮嘮叨叨……都成了我對老人的一般印象。可當他真出現在我眼前，作為我的親人的形象，突然我對所有老人都釋懷了。人固有老去的一天，那些所謂的被人嫌棄的缺點，都不是他們願意承受的。而當他們擁有了這些缺點，開始被子女當成麻煩，嫌棄成了理所當然，默默地活在世上，儘量保持健康，不給子女增添麻煩；儘量少説話，省得招來埋怨……人，就這樣老去。

時光匆匆，我們每一天都在老去。每一個老人都曾年輕過，然後用自己的衰老，換取孩子的健康成長。在每一個平靜的外表下，都深藏一顆柔軟的心，温柔地跳動，不敢打擾這個年輕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