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豐年散文

冷是我們這裏的最具代表性的特點，到了嚴冬時節，零下二三十度，四十來度，都是很正常的現象。這不，這幾天就是零下二十多度到三十七八度，西北風颳到臉上的感覺就像刀子一樣，疼痛無比。而這樣的冷，對於我們這裏的人來説並不算什麼，頂多就是一句：“這天可真夠勁兒啊！”

其實，這種特別寒冷的天氣，對於我們這裏來説還是有其特殊優越感的。在每年一進入陰曆十月，我們這裏就進入了冰封大地的時節，一直要到次年的二月才開始慢慢開化，嚴寒天氣要持續四五個月，農村管這一時段叫“貓冬”，大家閒着沒事，每日裏東家走走西家串串，或是打打牌，或是閒聊天，清閒自在。就在前幾天去農村表弟家探親，一進院子一堆兩米直徑一米多高的大冰堆，首先映入眼簾，這讓我頓感熟悉而又親切，不用説就知道在冰堆裏凍着一頭豬的肉，起碼有二三百斤。抬頭看看東西兩院，每家都有這麼一個冰堆，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着冷光。説起來這個已經成為本地人的一種習慣，就是用天然的寒冷來保存食物，可謂得天獨厚。每年一入冬，幾乎家家户户都會殺一頭豬，然後用冰塊在院子裏打個一尺厚的底子，為的是不讓豬肉挨着地面弄髒了。然後把割成一塊一塊的豬肉擺好，再在上面堆上厚厚的冰塊，堆好後還要往上面澆好多水，為的是不讓它透風，免得豬肉被風乾而不好吃了。這樣不管什麼時候想吃肉，只要鑿開冰堆就可以取出來，十分方便及時。尤其是離城鎮較遠的村子，用這種方法就可以免去為了吃點豬肉而還要跑很遠的路，受嚴寒之苦。

一進屋表弟和他媳婦就開始張羅飯菜，而且表弟還特地叫我和他去他家的倉房去看看，當我隨着他走進倉房的時候，眼前的情景更是讓我驚訝。在他家寬敞的倉房裏，有着各種可以凍起來的物品，就説那房樑上吧，上面倒掛着幾十只殺好的、退得乾乾淨淨的雞、鴨、鵝，一隻只白白淨淨的，尤其是上面掛了一層厚厚的`冰，更是顯得晶瑩剔透、鮮鮮亮亮的，十分討人歡心。在下面還有幾隻大鐵盆，裏面分別放着各種被凍起來的帶魚，鯉魚，還有又黑又亮的凍梨、金黃色的凍柿子，這讓我想起了我的小時候在農村度過的那些年，心裏難免有些感慨。

我的十八歲以前都是在農村度過的，那時農村的條件相對來説都是很差的，不像現在到了年關的時候，家家都買來用綢布製作的大紅燈籠，拉上一根電線掛在院子裏，到晚上一通電紅紅火火、亮亮堂堂的，十分喜氣。而那時卻很少有誰家捨得去花錢買，大都是利用冬天的嚴寒自己製作，而我更是把這種富有創造力的活動當成一種特有的樂趣，現在一説起來也還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小激動呢！

其實，那是一種很簡單的程序，就是用白鐵砸成的水桶，在裏面裝上滿滿一桶水，放在屋外面凍，要不定時地看一下，等靠桶壁上的水凍到一寸左右的時候，把上面的冰層打開一個十公分大小的洞，然後把裏面的水倒掉，再把水桶拿到屋裏，一會工夫水桶就和冰化開了，然後把裏面的圓圓的冰桶取出來，再在底部鑿個和上面差不多大的窟窿，然後就把它放到外面等着年三十晚上用。之後還有一道工序要做這個冰燈才算真正完成了，那就是要找來一塊木板，做成一塊可以托住那個冰桶大小的方形，木板上打兩個對稱的眼兒，再穿上倒U形的八號線，就可以把它掛起來了。雖然這種冰燈又笨又重，然而卻是很多像我年齡差不多的男孩子願意做的，有些沒有男孩子的人家就由家裏的男人做，因為到了大年夜的時候，裏面點上電燈泡，或是蠟燭，那種晶瑩剔透的光輝還是為節日增添了不少的喜慶氛圍。如今想想那個年代過年時的些許記憶，仍然會不自覺地興奮一下。

表弟微笑着説：“回去的時候別忘了我給你拿的這些東西啊！”

低頭看的時候，幾隻袋子已經裝得滿滿當當的了，有兩隻白白胖胖的大鵝和肉雞，一袋子凍豆包，還有一袋子大黃米年糕。其實，這些東西是城裏很少能吃到的，就説這兩隻雞、鵝吧，都是喂苞米長大的，從來沒餵過一粒含有添加劑的飼料。

由此我忽然想起來有一次去一個種植果樹的朋友家，臨走時他給我一袋子果，並笑着説：“這個是留着自家吃的，沒上化肥！”

我聽了多少有些驚詫，不解地看着他。

他看我那副表情，輕笑着説：“沒辦法呀！”

原來，他們為了果實品相更好看更好賣，在果樹的生長期間要灌施幾次化肥，還要不時地給果樹噴農藥，不然果實不但長不大，品相也不好看，而旁邊有幾棵不一樣的樹，上面的葉子明顯枯黃瘦小枯乾，而且葉子上有很多被蟲子咬過的窟窿。

我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果子，可不是嗎，這袋子裏的果不但表皮暗沉，個頭也要小很多，跟眼前樹上那些又圓又亮又紅的比起來相差甚遠。

“你拿的這個要是拿去賣絕對沒人要的！”

這句話，再一次在耳邊迴響着。

我隨手拎起那兩隻腿綁在一起的雞，白色的肉皮透着微微的油黃，心裏有種不可言喻的滋味，當初拼了命似的往城裏跑，現在看看錶弟的生活，似乎有種隱隱約約的失落感在心裏攪動着……